周秀禾说着说着便又开始哭,干瘪的身体抖得厉害。
“妈,序州就是话少了些,其实人挺好的。”秦葭宁知道周秀禾是心疼自己,小心地给她擦眼泪。
“囡囡,妈知道小顾人不坏,可他成分不好,又穷得叮当响,你跟着他得受多大罪啊!”
“可是,妈,你找了个身份干净的,你受的罪就少了吗?爹手里倒是有闲钱,他给我们母女花了吗?”秦葭宁句句捅周秀禾心窝子,她不怨恨周秀禾的软弱,更多的是心疼,是时代局限了这个女人。
“我......”
周秀禾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她常年被丈夫家暴,左手有旧伤抬不起来,只能拍着胸口哀叹。
她自己就是省城来的地主婆,这几十年因为这身份一直抬不起头,她真不想女儿走她的老路继续受苦。
之前听说葭宁和那下乡的知青林煜阳关系不错,她还高兴来着,希望那知青能带着她的小囡囡脱离苦海。
谁知道她去隔壁村探亲的功夫,女儿的对象就成了地主崽子。
“囡囡,你和妈不一样,你漂亮聪明,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听***话,和小顾断了关系。妈给你找个更好的人家!”周秀禾言语里带着颤抖,像个犯错的孩子,拉着秦葭宁哀求。
她呼吸急促,近乎窒息。她这些年无数次想要寻死,就是放不下一双儿女,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女儿能找个好人家,如今这样,她怕是死都死不安心。
“妈,我已经决定嫁给序州。”
“囡囡,你别那么固执,妈都是为了你好,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吗!”
“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你相信我。”
“唉!”周秀禾努力止住抽泣,囡囡的样貌没变,说话依旧轻声细语,可她总感觉囡囡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孩子好像一夜长大,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可周秀禾不会明白,仅仅是找个好人家把女儿嫁了,是不会改变他们母女的悲惨命运的。
只要他们还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秦家的男人就会像水蛭一样,死死附着在她们身上,吸尽她们的血。
秦葭宁扶着床头爬下床,虽说睡了一夜,可身体还有些发软,肚子更是饿的咕噜作响,昨夜下肚的蛋花汤真的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囡囡,你饿了吧,妈给你做吃的去。”
周秀禾刚走到门边,便被两个着急忙慌的身影推回了屋内,堂哥秦寿喘着粗气进来冲着秦葭宁大喊:“不好了,宁宁你快跟我走!”
“阿寿,出什么......”
周秀禾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娇小的身影便哭哭啼啼地抢答道:“小宁,都是我不好,我原本只是想去劝伯父不要生气,谁知道伯父还不知道你昨晚发生的事情......我、我真的是好心想帮你,没想到帮了倒忙,伯父现在气得不得了,正往这里赶呢!”
“这事不怨英子,她也是好心办坏事。谁让你这丫头昨晚闹出那么大的事情,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快跟我走!”秦寿说着就上手拉扯秦葭宁,被秦葭宁不动声色的躲开。
秦葭宁看向跟着秦寿一起跑进来的女孩。
那女孩和她一般高,扎着两根麻花辫,长相普通,虽说穿着和这时代女孩一样的军绿色外套,脖子上却系着亮色崭新的丝巾,刘海也被烫地卷翘。
秦葭宁立刻认出来,她就是和秦寿一起陷害原主和顾序州的罪魁祸首,原主的假闺蜜——李招英!
那女孩见状,忙拉住了秦葭宁的手,一边哭一边往外头院子拉:“小宁,都怪我多嘴!你快和阿寿走吧,要是被伯父抓住,他非得打死你不可!”
秦葭宁被两人推推拽拽地拽进了院子。
十月正是秋收的时候,大屋的其他住户都出去赶农活了,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地上晒得***苞谷。
原主生性胆小怯弱,没什么朋友,而李招英开朗爱笑,跟谁都混得很好。
记忆里,李招英是原主唯一的朋友,从小一起玩泥巴,读书的时候也一起上下学,就算是犯了错也是一起受罚承担。
可仔细想想,原主胆小不敢惹事,又能犯下什么错误。每一次都是李招英招惹是非,哭哭啼啼地求原主帮忙,心善的原主背锅道歉,最后她反倒一副仗义的样子过来装模作样地一起受罚。
可怜原主善良软弱,被人吸干血肉还不知。
而现在,李招英估计是看陷害原主不成,又有了新手段。
这秦寿是什么东西,李招英能不清楚?她将自己推到秦寿怀里,可不就是眼巴巴盼着自己被吃干抹净!
秦葭宁奋力抵抗,周秀禾被两人的话吓得一愣的功夫,就见自己女儿被拉到院子中央了。
秦葭宁刚想推开李招英,那头才反应过来的周秀禾忙扑了上来,哭着劝道:“囡囡啊,英子说的对,你快和阿寿跑吧,万一被你爹撞见,他真会把你打死的!”
嘿,这笨蛋老妈啊!
秦葭宁只感觉自己两眼一黑,这都什么猪队友!
秦寿色眯眯的眼神在秦葭宁身上游走,恨不得现在就把秦葭宁剥光活吞了。他呲着发黄的牙齿,着急地催促:“宁宁,舅妈都这么说了,你还不快跟哥走!”
秦葭宁一把抱住了撑凉棚的木头桩子。
她若是真傻傻跟着秦寿走,不仅自己羊入虎口,更怕周秀禾替自己受罚,落得比原书还惨的下场。
“我不走!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能连累你们。”秦葭宁大喊道。
“现在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呀,你再不走可就没命了!”李招英见秦葭宁没有要走的意思,急得直冒火,疯狂朝秦寿使眼色。
“你一个丫头能当个屁啊,小舅每次打人都下死手,你忘记他上次是怎么打你的了?”秦寿在一旁煽风点火。
“囡囡,跑啊…囡囡…”周秀禾吓得语无伦次,早已经没了冷静判断的能力,只会喋喋不休地催秦葭宁快跑,“囡囡,你这是干嘛呀!”
秦葭宁看着抽泣的周秀禾,知道她早已被这些年的打骂吓出了应激反应,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