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房里,我麻木地收拾着细软。
妆台上的银镜映出我惨白的脸,镜边还搁着顾晏廷去年送的玉镯,他说是从西洋带回的稀罕物,特意给我留的。
现在看起来,倒是有些讽刺。
“若雁。”
顾晏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我手一抖,他亲手赠我的镯子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快步上前握住我的手腕,指腹在我指尖细细摩挲。
台灯映着他低垂的眉眼,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查验什么稀世珍宝。
确认无碍后,他转身将跪在地上的丫鬟训得瑟瑟发抖,连声说着 “若是夫人伤着半分,你们十个脑袋也不够赔。”
若是以往,我定要为他这番作为红了眼眶。
可此刻的我已然听到了他和婆母的那番话,便只觉得他这番作为可笑至极了。
“今日怎么回来了?”
我望着铜镜里他模糊的倒影,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镜中他修长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击着梳妆台,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每当他心中烦躁,那骨节分明的指节就会这样不安地敲击。
我问完话后,心尖仍悬着一丝微弱的期待。
我多希望他今日回来,只是因为想见我;
我多希望他望着我的眼睛,说一句 “想你了”,而不是……
“林家送来两个孩子,说是远亲的遗孤,非要我代为照料。”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却又夹杂着无可奈何的妥协。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俊朗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衬得他眉眼如画,依旧是那个让我心动的模样。
可此刻,我却觉得那光刺眼得厉害。
“总长的意思,我不得不从。”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干燥,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像是安抚,又像是习惯性的温柔。
“你放心,就安置在城西的别墅,绝不会打扰到你。”
他还是说出来了。
我沉默了一瞬,缓缓抽回手,指尖微微发凉。
“先生做主便是。”
我的语气轻得像一片落叶,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而非我们之间横亘的裂痕。
他闻言,眉眼舒展开来,甚至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笑意,转身便吩咐丫鬟去炖燕窝。
“夫人近日睡得浅,燕窝里多放些***,她喜欢甜的。”
他仍是那个体贴入微的夫君,记得我的喜好,记得我夜里易醒,记得我所有细微的习惯。
可他也记得林婉清的喜好,记得林婉清爱用什么香水,记得她常去的咖啡馆什么时候人最少,记得她送来的孩子,该安置在哪里才最妥当。
顾晏廷转身离去的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西装下摆翻飞间带起一阵微风。
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可笑。
他竟连掩饰都忘了,这般急切,是要去向谁报喜呢?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我才从首饰盒最底层取出那枚翡翠印章。
这是父亲临终前偷偷给我的,说若在顾家受了委屈,可去南方寻他旧部。
也好。
从今往后,我的孩子只需要知道 ——
他有娘亲就够了。
这世上,不是每个孩子都非得要父亲的。
“若雁?”
顾晏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我险些摔了印章。
他不知何时折返,此刻正站在屏风旁,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印信上:“你怎么把岳父的翡翠印拿出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
小说《民国七载,沪上月光冷如霜》 第2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