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今的手猛地抚上腿,指尖触到了石膏的硬实轮廓。
腿还在。
可下一秒,心脏骤然缩紧。
可指尖往下按去,无论是轻揉还是用力掐,那截腿都毫无知觉,像安在身上的陌生零件。
“不会的……不会的。”
她喃喃着,撑着床单想坐起来,身子刚抬半尺,右腿突然一软,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此时门口也传来程风延焦急的声音——
“老赵,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是赛车手啊……”
“这个得看恢复情况。”那医生的声音透着无奈,“但真不建议再上赛场。那种强度,万一二次损伤,后果不堪设想。”
短暂的沉默后,是程风延低哑的回应:“好,谢了。”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碎了唐今最后一点侥幸。
她是为赛车而生的。
从第一次摸到方向盘时,她就知道自己的命跟引擎声绑在了一起。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她再也开不了赛车了。
这比死更让她绝望。
程风延推门进来时,正撞见她趴在地上,慌忙蹲下身要扶她,视线扫过她满脸的泪时,动作猛地顿住。
“你都听见了?”
唐今没看他,甩开他伸过来的手,颤抖着声音问:
“陈轻轻呢?”
程风延眼神微变,像怕她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急忙开口维护:
“轻轻年纪小不懂事,她没驾照就敢开车的事,我已经狠狠骂过她了。她自己也受了伤,阿今,你就别再怪她了好不好?”
唐今猛地抬头看他,眼底猩红。
原来他知道陈轻轻没有驾照,还敢让她开车,甚至给她报名比赛。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四次撞车,四次让她躺在病床上。
每一次,陈轻轻连句像样的道歉都没有。
她忽然想笑,嘴角却被眼泪扯得发疼。
只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断了线一样砸下来。
事到如今,他还在护着她。
“那我呢?” 唐今的声音很轻,“不怪她,我该怪谁?怪我自己吗?是我的腿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不是她!你却还在为她狡辩!”
程风延皱紧眉头,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耐:
“阿今,我都说了她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非要揪着不放?”
他顿了顿,话里竟掺了丝责备,“况且当时如果不是你去抢方向盘,说不定根本不会出事。你就没有想过自己的问题吗?”
唐今像被兜头泼了盆冰水,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可仅仅一瞬,她又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只要牵扯到陈轻轻,她就永远是错的那个。
那颗本就死寂的心,像是被人硬生生掰开,再狠狠碾成了粉末。
她闭了闭眼,声音了无生气:“我累了,你走吧。”
看清她脸上那片灰败时,程风延的心猛地一揪。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伤人,张了张嘴想道歉,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身时脚步竟有些踉跄。
接下来的三天,程风延几乎寸步不离。
他亲手喂她喝苦涩的汤药,变着法做她以前爱吃的菜,甚至在她床边支起张折叠床,夜里稍有动静就惊醒。
唐今却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他喂药就张嘴,他扶着就起身,不多说一个字,也不看他一眼。
直到程风延沉不住气,说出那句 “我要和轻轻办场假婚礼” 时,她才终于有了反应。
“好,我会去的。”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
程风延的心沉了下去。
他预想过她会哭闹,会质问,却没想过是这样的漠然。
他急忙解释,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阿今,是傅家盯上了轻轻,他们想逼她嫁过去。我是她哥哥,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
“所以,我想对外宣布咱们离婚了,然后我会跟轻轻办婚礼,但你信我,这婚礼是假的,说的离婚也是权宜之计,等傅家的事了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唐今听到这儿,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不是自嘲,也不是嘲讽,是真真切切松了口气的笑。
傅霆予终于要动手了。
程风延说傅家是吃人的魔窟,可对她而言,那是唯一能让她逃离这窒息牢笼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