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身子太差,害怕自己反而是拖累,只能让春茗先带着女儿穗安离开。
自己于他而言,不过是微末时的慰藉,一介不足轻重的外室。
她陪着他在西北五年,见了太多他不得志时的模样。
待他功成名就,恐怕再也不会想见到自己。
原来他早就想好怎么安置她了。
不过一抔黄土草草掩埋了事。
......
“沈姑娘安心喝下这酒,别院中的其他人便有一条生路。”
侍卫紧守着大门,雪霁一步不让地站在她跟前。
这杯酒她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喝下那杯酒后,院子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兰姝强撑着身子走出厢房,她站在院子里,泪珠一颗颗砸在雪地上。
其实他可以早些告诉她的,她的命是他救的,他若真要她死,她又岂能不从。
毒酒断肠,兰姝跌倒在雪地中。
她眼前的世界倏然变得光怪陆离。
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身子,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在地上,双手茫然地想要抓住什么,不受控制地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殿下...”
兰姝喃喃出声,她好似出现了幻觉。
她想到了第一次见他,他将躲在破烂牛车中想要逃跑的自己抱出来,少年声音清润:
“别怕,本王不会伤害你。”
她信了。
可是她错了。
兰姝抓着腹前衣襟的手渐渐松开,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淌。
今日是永安三十二年的正月底,她来到京城快两年了,也被困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别院中两年了。
她的一生,似无根浮萍,随波逐流。
生死皆无法自己做主。
片刻之后,万籁皆寂。
飞霜簌簌,落雪渐渐将院中女子的身体掩埋,唯留一支海棠玉簪掉落在旁,青玉花瓣泛着凄凄光泽。
京城。
新帝登基,万民朝拜。
男人一袭龙袍,愈发英姿勃发,威仪万千。
在即将踏上高台之际,有人慌张地越过禁军跑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新帝脸色骤变,步履慌乱地从高台上离去。
人群议论纷纷,陛下离开,那登基大典怎么办?
大雪纷飞,天地苍茫。
男人狠狠抽打着身下马匹,他从未觉得京城这般大,大到远方的路怎么都看不见尽头。
在他身后,是被丢下的朝臣和万民。
是马蹄扬起的雪花,白茫茫一片,像飘扬的素缟,伴着无声的挽歌。
明月高悬,轻软的帷幔间雾气缭绕,半遮半掩地笼着浴桶中的女子。
几瓣玉兰花浮在水面,兰姝阖着眼,被热气熏蒸泛红的脸颊轻轻贴着胳膊。
微湿的青丝如墨色丝缎一般披撒在身后,挡住了后背白皙的肌肤。
“姑娘,水都凉了,您快些起来吧。”
“姑娘?”
耳边倏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似在催促着自己。
兰姝长睫轻颤,羽睫上沾着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啪嗒”一声,落入了浴桶中。
她缓缓睁开眼,四周水汽萦绕,眼前的一切如同梦境一般模糊。
这是哪里?
兰姝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左侧是檀木菱花楹窗。
右侧是织锦云纹屏风。
前面是一个叉着腰的老妪。
兰姝蹙起眉尖,透过氤氲的水雾,她看见了不远处的铜镜,以及铜镜中的自己。
这是她。
但好像又不是她。
眉眼别无二致,可胸前一片白皙,属于她的那朵梅花纹胎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