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宫女,伺候着世上最可怕的男人,暴君姬衡。
他喜怒无常,杀人如麻。一句话说错,就是血溅三尺。
今日,他批阅奏折时,朱砂墨溅上了他最爱的明黄龙袍。殿内死寂,他抬起眼,眸中是熟悉的杀意。
「拖下去,杖毙。」
可我脑子里,却响起另一个声音:【完了完了,朕最喜欢的袍子脏了,今天没心情吃猪肘子了。】
我叫苏锦鲤,是个平平无奇的宫女,只有一个秘密。
我能听见暴君的心声。
此刻,暴君姬衡面沉如水,捏着朱笔的手背青筋暴起,一滴墨顺着袍角蜿蜒而下,像一条丑陋的黑蛇。
他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已经白了脸,哆嗦着嘴唇就要喊人。
【这蠢货,还愣着干嘛,快喊人把她拖下去啊!朕看着她就烦!】
【不对,拖下去了谁给朕去御膳房拿猪肘子?他们做的都没她挑的好吃。】
【烦死了烦死了!朕的袍子!朕的猪肘子!】
我僵在原地,听着他内心的天人交战,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李德全终于找回了声音,尖着嗓子喊:「来人啊,宫女苏氏冲撞圣驾,拖……」
「等等!」我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姬衡终于将他那尊贵的目光从龙袍上移开,落在我脸上,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你还有何话说?」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
【最好给朕一个不杀你的理由,不然朕今天连猪肘子都不吃了,看着你的尸体下饭。】
我咽了口唾沫,大脑飞速运转。
「陛下,」我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最恭顺的笑容,「奴婢……奴婢知道一种西域传来的香料,混在皂角里,能将墨渍洗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
姬衡眉毛都没动一下。
【骗子。西域的香料朕比你清楚,哪有这种东西。】
【算了,再给她一次机会,要是敢骗朕,就让她去给花当肥料。】
我心一横,继续加码:「而且奴婢还知道,御膳房新得了一批上好的猪前蹄,用昨夜的桂花蜜小火慢炖三个时辰,皮糯肉烂,入口即化,正好配新酿的桃花酒。」
姬衡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猪肘子……桂花蜜……桃花酒……】
【这个呆头鹅,怎么知道朕想吃这个?】
【难道是朕肚子里的蛔虫?】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自己脖子要被他盯穿了。
最后,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准了。」
我捧着那件溅了墨的龙袍,像是捧着自己的脑袋。
李德全跟在我身后,一路唉声叹气:「苏丫头,你胆子也太大了。咱家跟在陛□□边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敢跟他讨价还价的。」
我只能苦笑。
我不是讨价还价,我是在渡劫。
哪有什么西域香料,我不过是赌一把。赌他心里那点口腹之欲,能胜过他滔天的怒火。
我把自己关在浣衣局,用最普通的皂角,兑上一点点香醋,小心翼翼地搓洗那块墨渍。
心里一遍遍祈祷,一定要洗干净,不然我真要去给***的牡丹当肥料了。
一个时辰后,墨渍淡了。
两个时辰后,墨渍几乎看不见了。
我长舒一口气,瘫倒在地。
活下来了。
我又立刻爬起来,一路小跑冲向御膳房。
「王公公,陛下要的桂花蜜炖猪肘,要前蹄,小火慢炖,炖足三个时辰。」
御膳房的王胖子正打着瞌睡,被我一嗓子吓醒,一脸不耐烦:「什么猪蹄子?没空!」
【一个小小宫女,也敢对咱家指手画脚?】
【陛下的晚膳早就备好了,燕窝鲍鱼,山珍海味,谁还吃那玩意儿。】
我心里一沉。
这是第二道坎。
我凑过去,压低声音:「王公公,这是陛下的意思。您想想,陛下若是吃不上想吃的东西,会怎么样?」
王胖子脸色一变。
暴君的脾气,无人不知。别说吃不上想吃的,就是喝口茶烫了嘴,都可能拖出去几个人。
他不敢赌。
「得,算你狠。」王胖子骂骂咧咧地进了后厨。
我不敢走,就守在灶台边,亲眼看着他挑了最好的猪前蹄,用上等的桂花蜜,仔仔细细地炖上。
闻着那霸道的香气,我才终于觉得,自己的小命暂时保住了。
夜幕降临,我提着食盒,端着洗干净的龙袍,重新回到养心殿。
姬衡正坐在灯下看书,侧脸俊美得不像凡人,可周身的气压低得能把人冻死。
【烦死了,奏章写的都是狗屎,没一个能看的。】
【这个户部尚书,是猪吗?江南大旱,他让朕下罪己诏?朕有什么罪?朕的罪就是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饿死了,那个呆头鹅怎么还不来?】
我放轻脚步,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
浓郁的肉香瞬间溢满整个大殿。
姬衡的鼻子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好香。】
【比御膳房那些闻着就腻的燕窝鲍鱼香多了。】
我将猪肘子摆好,又把龙袍呈上去。
他瞥了一眼,墨渍果然消失无踪,只留下淡淡的皂角清香。
他没说话,但心里已经开了花。
【可以啊这个呆头鹅,还真有两下子。】
【赏!必须重赏!】
【赏她什么好呢?金子?她一个宫女拿了也留不住。】
【有了!就让她以后专门给朕挑猪肘子吧!】
我低着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陛下,袍子洗好了。」
他「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皮肉相连的猪肘,放进嘴里。
那一瞬间,我感觉他整个人都舒展了。
【好吃!太好吃了!】
【就是这个味!皮糯肉烂,甜而不腻!】
【这个呆头鹅,简直是朕的知己!】
他一口气吃了大半盘,才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苏锦鲤。」他突然叫我的名字。
「奴婢在。」
「从今日起,你便在御前伺候笔墨。」
我猛地抬头,撞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李德全在旁边惊得张大了嘴。
从浣衣局的粗使宫女,一跃成为御前伺候的宫人,这在整个皇宫,都是闻所未闻的。
我知道,这不是赏赐。
这是另一场更凶险的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