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依旧是撕心裂肺的痛。

但不再是纯粹的、令人绝望的毁灭之痛，而是夹杂着一种诡异的、破而后立的灼烧感。

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我破碎的经脉、坍塌的丹田废墟上穿刺、缝合，又像是顽强的藤蔓，在焦土中野蛮生长，重新构筑框架。

那源自掌心的暖流，不，此刻已经变成了滚烫的洪流，霸道无比地冲刷着我的四肢百骸。它无视我肉身的惨状，甚至无视修真界最基本的修行法则——灵根为基。

这力量，更加原始，更加本质。它不像灵力那样需要特定的属性亲和，而是包容一切，演化一切，仿佛本身就是万法之源。

混沌。

这个词莫名地出现在我几乎一片空白的意识里。

是了，那个声音……“混沌道种”。

我竟然……在濒死之际，阴差阳错地，以自身饱含不甘与怨恨的心头精血，激活了这枚不知何时遗落、又恰好被我压在掌下的万古奇物？

意识依旧昏沉，但一种求生的本能，让我开始下意识地引导这股涌入的混沌之气。我无法像以前运转功法那样周天循环，因为丹田已碎，经脉尽断。我只能凭借残存的神魂意念，努力让这股力量更多地汇聚到创伤最重的地方。

过程痛苦得超乎想象。混沌之气重塑肉身，并非温和的治愈，更像是一种粗暴的掠夺和重组。它吞噬着我体内残存的生机，吞噬着周围空气中稀薄的灵气，甚至……我感觉到，它还在吞噬着这黑风崖底特有的、能销蚀血肉元神的阴煞罡风！

这混沌道种，竟能化万物为养料？

剧烈的痛苦中，我的感官反而变得敏锐了一些。我能感觉到身体被丢弃在坚硬的岩石上，能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如同厉鬼哀嚎的黑色罡风。这些足以让筑基修士瞬间骨肉成泥的罡风，刮在我近乎报废的肉身上，却大部分被那层微不可察的混沌之气挡下，少部分侵入体内，反而被道种之力吞噬、转化，变成了重塑我肉身的一部分能量。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

我不知道在这崖底躺了多久，一天？十天？还是更久？

只知道体内的混沌之气运行得越来越顺畅，破碎的骨骼被强行拼接、甚至覆盖上一层淡淡的混沌光泽，变得愈发坚韧；撕裂的肌肉纤维被重新连接，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尤其是那破碎的丹田，原本是修行的绝路，此刻却被混沌之气硬生生开辟成了一个……无法形容的漩涡。

那不是一个稳定的气海，而是一个微型的、不断生灭的混沌漩涡。里面没有五行灵力，只有最本源的混沌能量，灰蒙蒙一片，仿佛天地未开时的景象。它缓慢旋转着，自行吸收着外界一切形式的能量，转化为混沌之气，滋养着我这具破而后立的身体。

我的修为……没了。金丹早已在灵根被抽离时碎裂、消散。此刻的我，体内没有一丝传统意义上的灵力波动。若是有修士以神识探查，只会觉得我是个丹田破碎、经脉怪异的凡人，甚至可能因为那混沌漩涡的诡异而判定我走上了某种邪路。

但我知道，我不同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从身体深处悄然滋生。这力量不显于外，却深沉内敛，带着一种漠视规则的霸道。

我尝试动了一下手指。

“咔嚓……”覆盖在身体表面的一层血痂和污垢碎裂开来。

久违的、对身体的掌控感，回来了。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黑风崖底终年不散的灰暗雾气，以及嶙峋狰狞的黑色岩石。罡风如刀，但吹拂在我身上，却只带来轻微的刺痛感，再也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我没死。

不仅没死，还得到了一场天大的……造化？

我艰难地支撑起身体，靠在冰冷的岩壁上。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衣衫破碎，一个狰狞的窟窿依旧存在，皮肤下的肌肉组织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缓缓***，自行修复着。那个位置的混沌漩涡，微微旋转，仿佛心脏般搏动。

恨意，并没有因为这场造化而消散，反而如同被淬炼过的精钢，更加凝实，更加冰冷刺骨。

苏妙晴。

玄玑真人。

还有那个神秘的“他”。

你们以为，抽了我的灵根，毁了我的道基，将我打落这绝地，就能让我万劫不复？

你们错了。

大错特错。

你们亲手毁掉的，是那个痴情愚蠢的叶青云。

而从这黑风崖底，从这绝望与背叛的血污中爬出来的，将是一个……只为复仇而存在的怪物。

混沌道种……掌灭缘法……

我摊开右手掌心，那里原本被磨烂的皮肉已经愈合，留下一个极其淡薄、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的灰色印记，形状古朴，似圆非圆，似方非方，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道韵。

“既然完美道侣是骗局……”我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那便换你，来做我新道途的第一块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