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百官噤声,连龙椅上的皇帝都皱起了眉。
宋丞相之女宋婉儿一身白衣,跪在殿中,声如珠玉,话却像淬了毒的冰:“臣女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解除臣女与三皇子殿下的婚约!”
一句话,让三皇子李玄,成了这大宁王朝三百年来,第一个在金銮殿上被女人当众退婚的皇子。
满朝文武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他身上,幸灾乐祸,鄙夷,同情,不一而足。李玄一身松垮的皇子袍,站得歪歪扭扭,像是没睡醒。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开口:“为何?”
宋婉儿抬起清高的下巴,眼底是掩不住的厌恶:“三殿下顽劣不堪,不思进取,整日流连于市井酒肆,实非良配,难成大器。臣女……不敢托付终身。”
“难成大器”四个字,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皇家脸上。
所有人都等着李玄暴怒。连大皇子李承嘴角都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准备看好戏。
谁知李玄听完,竟抚掌一笑,那笑容灿烂得晃眼。“说得好!本殿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优秀,竟被宋**总结得如此精辟!”
他晃晃悠悠地走上前,从内侍手中拿过那份早已拟好的退婚诏书,连看都没看,当着宋婉儿的面,“撕拉”一声,撕了个粉碎。
“宋**慧眼识珠,及时止损,本殿下佩服!”他将纸屑随手一扬,像抛洒喜钱,“为庆祝宋**重获自由,也为庆祝本殿下终于摆脱一桩麻烦,今晚,京城潇湘馆,本殿下包场!在座各位,有一个算一个,都去!”
满朝哗然。
这是疯了?被人退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要去那种地方大肆庆祝?
皇帝的脸已经黑如锅底,怒喝道:“混账东西!滚回去禁足!”
“好嘞!”李玄应得比谁都快,转身就走,路过宋婉儿身边时,还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多谢。”
宋婉儿气得浑身发抖,她要的是羞辱,要的是让这个废物皇子颜面扫地,可对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倒让她像个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小丑。
李玄大摇大摆地走出宫门,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寂。他坐上马车,没有回府,而是径直去了潇湘馆。
夜幕降临,潇湘馆灯火通明。
李玄包下了最大最雅致的“听雨轩”,却没有叫任何一个姑娘。
雅间内,早已坐着三个人。
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眉清目秀,手里却摇着一把写着“专治不服”的破扇子,他是杜若,三年前的科举状元,被人诬陷舞弊,功名尽毁。
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胖子,浑身挂满金玉,活像个移动钱庄,他是沈万金,江南首富之子,一年前被官员构陷,家产充公,全家流放,唯他一人逃出。
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身材挺拔如松,腰间配着一把不起眼的短刀,眼神像鹰,他是萧远,忠勇大将军之子,其父三月前战死沙场,却被扣上“通敌”的罪名,满门蒙冤。
李玄推门而入,将皇子袍随意地扔在地上,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今天这出戏,演得如何?”
杜若摇着扇子,懒懒地开口:“浮夸,做作,但效果不错。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你是个被女人退婚就自暴自弃的废物了,正好方便我们做事。”
沈万金捏着一块桂花糕,愁眉苦脸:“三哥,为了给你捧场,我把潇湘馆包下来,这银子花得我心肝疼。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搞钱?”
萧远擦拭着他的短刀,只吐出两个字:“杀谁?”
李玄看着这三个画风迥异的“兄弟”,笑了。这就是他的“受害者联盟”,一个比一个惨,一个比一个狠。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拍在桌上。
“不搞钱,也不杀人。”李玄的眼中闪过一丝与他废物形象截然不同的精光,“咱们先收点利息。宋丞相的头号走狗,户部侍郎张德昌,贪了三十万两漕运银,还想栽赃给死人。我们,就帮他把这口黑锅,给他自己焊死。”
杜若的眼睛亮了,扇子摇得飞快:“哦?这个我熟,京城第一喷子,请求出战。”
户部侍郎张德昌最近春风得意。
他不仅借着“清查漕运亏空”的名义,将前任留下的油水刮得干干净净,还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那位已经病逝的前任头上,死无对证。宋丞相在朝堂上对他大加赞赏,连大皇子都私下许诺,来日登基,许他一个尚书之位。
张德昌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走上了巅峰。
直到京城里开始流传一首古怪的童谣。
“月黑风高夜,漕船不见人。三十万两雪花银,载着冤魂沉江心。张侍郎,把门关,夜半莫听鬼敲门……”
童谣编得朗朗上口,又带着点阴森恐怖,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起初,张德昌并没在意,只当是无聊之人的胡言乱语。
可没过两天,事情就变了味。
京城最大的茶楼“百味楼”里,新来了一位说书先生,面白无须,手持一把破扇,艺名“杜不平”。这杜不平不说三国,不讲水浒,专说一段新编的评书,名叫《恶官当道,鬼船索命》。
故事的主角,就是户部侍郎张德昌。
杜不平口才极佳,他将张德昌如何巧立名目,如何威逼利诱,如何将三十万两白银偷天换日,又如何将黑锅甩给病逝同僚的“事迹”,说得是绘声绘色,细节详实得仿佛他亲眼所见。
“……要说这姓张的侍郎,那是真的狠呐!他把银子换成石头沉了船,回头就跟朝廷哭穷,说漕运艰难,年年亏空。可怜那李大人,尸骨未寒,还要背上这天大的黑锅!各位看官,你们说,这天理何在啊?”
杜若一拍醒木,满座哗然。
“这张德昌也太不是东西了!”
“我早就听说户部是个无底洞,没想到这么黑!”
“怪不得那童谣里唱,有冤魂索命呢!”
舆论,就像点燃的干柴,迅速燃烧起来。
张德昌坐不住了。他派人去百味楼抓人,可那说书先生滑得像条泥鳅,官差一到,他早从后门溜了。他想封了百味楼,可百味楼的东家是皇亲国戚,他惹不起。
他气急败坏地回到府中,却发现事情比他想的更严重。
他手下的几个关键小吏,都开始变得人心惶惶。甚至有御史在朝堂上旁敲侧击,提议重查漕运亏空案。
这天晚上,张德昌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烦意乱。一个心腹师爷凑上来,低声说:“大人,小的打听到了,那个说书的,好像叫杜若,就是三年前那个被革去功名的舞弊状元。”
“杜若?”张德昌眯起了眼,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当年整垮杜若的,正是宋丞相***。“他这是想翻案?不对,他一个戴罪之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直接攀咬我?背后一定有人!”
师爷又说:“而且……最近市面上,关于大人您在城南有几处私产的传闻,也开始流传了。”
张德昌心里一惊。那是他用来存放贪污银两的秘密金库!
他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舆论攻击,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猎杀!
“备车!去丞相府!”张德昌坐不住了,他必须去向宋丞相求救。
就在他的马车匆匆驶向丞相府时,潇湘馆的雅间内,李玄四人正听着探子回报。
“……张德昌已经坐不住,去找宋老狐狸了。”
沈万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道:“杜兄这招‘舆论战’实在是高。不动刀,不见血,就能把人逼疯。”
杜若摇着扇子,一脸淡然:“攻心为上。张德昌这种人,最怕的就是身败名裂。现在舆论的火已经烧起来了,就看宋老狐狸怎么接招了。”
李玄端起酒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宋老狐狸自然会保他。因为张德昌这颗棋子,还连着更大的棋局。”
他看向沈万金:“胖子,该你上场了。宋老狐狸想用权势压下舆论,那我们就用他最看不起的东西,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沈万金一听,眼睛都亮了,激动地***手:“三哥,您就瞧好吧!论搞钱,我是专业的。论用钱砸人,我更是专业中的专业!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