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在宋孟乐宣布自己身份的瞬间,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沈恪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从试图挽回的深情到被戳破伪装的羞恼,最后沉淀为一种不敢置信的阴沉。
“历氏?顾问?”
他几乎是咬着牙重复这两个词,目光锐利地试图从宋孟乐脸上找到一丝撒谎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你什么时候……”
“就在上周。”
宋孟乐淡淡打断他,从侍者托盘中取过一杯香槟,指尖优雅地轻点杯壁,“沈少,看来你的消息网,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灵通。”
这句话无疑是另一记重击。
沈恪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编织的人际关系网,此刻却被曾经俯视的女人轻易质疑。
他脸色一阵青白,还想说什么,宋孟乐却已微微颔首,姿态从容地转身,将他和他的狼狈一同抛在身后。
她黑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像是对过去彻底的割席。
她没有走向任何熟人,而是径直走向了那个始终立于光影交界处的男人——历隽琛。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踩在历隽琛的心跳节点上。
他看着她向自己走来,如同黑天鹅掠过冰湖,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优雅。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她的靠近而变得稀薄、紧绷。
她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这个距离,既能让他清晰地看到她卷翘睫毛下那双冷静的眼眸,又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冷冽香气。
“历总。”
她开口,声音比刚才对沈恪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不是讨好,也非畏惧,更像是一种平等的宣告。
历隽琛没有立刻回应。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从她光洁的额头,逡巡到挺翘的鼻梁,最后落在她那色泽诱人、却吐露着疏离话语的唇瓣上。
他体内躁动的野兽在叫嚣着将她撕碎,看看这副冷静皮囊下是否还藏着三年前的柔软。
但他只是将更深的情绪压入眼底,唇角扯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宋、顾、问。”
他慢条斯理地吐出这三个字,每个字都带着千斤重量,“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托历总的福。”
宋孟乐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若非当年历总一席话,我或许还在原地踏步,不知人外有人。”
她指的是三年前,他那句轻蔑的“不过如此”。
此刻被她以这种方式提起,无异于一种无声的回击。
历隽琛眸色一沉,周围的气压瞬间更低。
他上前半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属于他的、带着威士忌醇烈和冷松气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所以,你现在是觉得,够资格站在我面前了?”
宋孟乐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
她指尖微紧,心底那根名为“恨意”或“不甘”的弦被狠狠拨动,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资格不是我觉得,”
她微微仰头,拉近那本就危险的距离,红唇几乎要触碰到他的下颌,声音带着一丝气音,野性而挑衅,“是靠实力挣的。历总很快就会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激烈碰撞,仿佛能溅出火星。一方是积威已久、不容挑衅的绝对掌控者,一方是涅槃归来、锐意进取的破局者。
欲望、较量、试探、旧怨……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咫尺之间汹涌澎湃。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沈恪眼中,更是刺眼至极!
他原本以为宋孟乐是欲擒故纵,或者至少会因历隽琛的冷漠而难堪,却没想到,他们之间竟形成了一种连他都无法介入的、张力十足的气场!
历隽琛那充满占有欲的逼近,宋孟乐那毫不逊色的迎战……这根本不是旧情难忘,更像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博弈开端!
他们什么时候……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沈恪脑中成型,难道宋孟乐当初接近自己,真的只是为了……历隽琛?
那自己成了什么?
一块垫脚石?!
嫉妒和屈辱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他死死捏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而宴会厅的其他人,虽听不清具体对话,却将这“二王一后”的微妙局面尽收眼底。
看向宋孟乐的目光,从最初的惊艳、好奇,变得充满了探究与审视。
这个空降的、美丽又危险的女人,究竟会给这座坚固的商业帝国,带来怎样的变数?
历隽琛凝视着宋孟乐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里面的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以及更深的、志在必得的掠夺欲。
“很好。”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我就拭目以待,宋、顾、问、的、实、力。”
这场狩猎游戏,在他尚未完全明晰规则时,已由她,悍然开局。
而他,欣然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