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笔里,慧君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当年张翰家道中落,被迫离开。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可就在我和你结婚后第二年,他回来了。”
“他找到了我,他说他在外面发了财,想带我走。我拒绝了,我说我已经有了你,有了家庭。”
“可他……他不肯放手。他变得很偏执,很可怕,和我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了。”
录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传来慧君压抑的抽泣声。
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那天晚上,你出差了。他喝了很多酒,来找我……他强迫了我。”
“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冲动之下会去找他拼命。我只能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不久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当时很害怕,我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我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孩子是你的。可是……念念出生后,她长得越来越像张翰。”
“我偷偷去做了DNA鉴定。结果,证实了我最可怕的猜想。”
“张翰知道念念是他的女儿后,更加疯狂了。他用这件事威胁我,逼我听他的话。他说他要报复所有看不起他的人,要建立一个属于他的商业帝国。他让我做他的‘影子’,帮他打理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君念投资’,就是他用来洗钱的公司。那五百万,也是他通过非法手段赚来的黑钱。他把这些钱放在念念名下,成立信托基金,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说,万一有一天他出事了,这笔钱就是念念的。可我知道,他只是想用念念来牵制我,控制我!”
“卫国,我好累,我每天都活在恐惧和煎熬里。我不敢反抗他,我怕他会伤害你和念念。我只能虚与委蛇,希望有一天能找到机会,彻底摆脱他。”
“可是,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知道,我时间不多了。”
“这份录音,还有这些证据,是我偷偷收集的。是我能留给你们……最后的保护了。”
“卫国,张翰是个魔鬼。他现在躲在幕后,但他一定在某个角落里,像毒蛇一样盯着念念。他的儿子,张伟,接近念念,也绝对不是偶然!”
“他们父子俩,想要的就是那笔信托基金,是‘君念投资’的控制权!一旦让他们得手,念念就完了!”
“我把生效条件设置在念念二十二岁,就是想拖延时间。我希望在这之前,你能发现这一切。”
“卫-国,我求求你,一定要保护好念念。她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可她从小就只认你一个爸爸。求你,救救她!”
“用尽一切办法,阻止张翰父子!就算……就算要让她恨你,也在所不惜!”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茶馆的包间里,死一般寂静。
我僵在座位上,仿佛变成了一座石雕。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全部的真相。
我一直以为的幸福家庭,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我一直疼爱的女儿,是我情敌的孩子。
我深爱的妻子,一直活在另一个男人的阴影和威胁之下,直到抑郁而终。
而我,这个所谓的丈夫,所谓的父亲,却对此一无所知!
我算什么?
我算个什么东西!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涌上心头,我再也控制不住,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啊——!”
我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眼泪,终于决堤。
我趴在桌上,肩膀剧烈地耸动,哭得像个孩子。
为了一个不属于我的女儿。
为了一个欺骗了我半生的女人。
也为了我这可笑又可悲的人生。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嗓子都哑了,眼泪也流干了。
我慢慢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决绝。
慧君,你放心。
我答应过你,要保护好念念。
就一定会做到。
张翰,张伟……
你们欠我们一家的,我会让你们连本带利,全部还回来!
我将录音笔和文件小心翼翼地收好。
这是我反击的唯一武器。
但现在,还不是把它亮出来的时候。
张翰能躲在幕后操纵一切,势力必然不小。我现在势单力薄,贸然报警,很可能打草惊蛇,甚至会把我和念念都置于险地。
而且,念念现在对张伟深信不疑。
我如果直接把这些证据甩在她面前,她不但不会信,反而会觉得是我为了抢夺财产,伪造出来陷害张伟的。
到时候,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慧君说得对。
想要救她,就必须用非常手段。
就算让她恨我,也在所不惜。
我之前的诉讼,虽然是误打误撞,但思路是对的。
切断念念的经济来源,让她在张伟眼里失去利用价值。
只是,一套房子,还远远不够。
他们的目标,是那笔数额巨大的信托基金。
我必须想办法,在念念二十二岁生日之前,阻止他们拿到那笔钱。
甚至,我要把那笔钱,连同那个所谓的“君念投资”,都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
只有这样,我才有和张翰谈判的***。
也只有这样,才能逼得他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我需要一个计划。
一个更加周密,也更加疯狂的计划。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份信托协议上。
“……或在其法定监护人李卫国同意的情况下,可提前支取部分资金。”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我脑中的迷雾。
法定监护人……
现在,我还是念念的法定监护人。
但是,我之前的三次诉讼,已经让我们的父女关系降到了冰点。
我再以“监护人”的身份去干涉她的财务,只会让她更加反感和警惕。
甚至,她很有可能会在张伟的怂恿下,去法院申请,撤销我的监护人资格。
到那时,我就真的彻底失去了主动权。
所以,我必须反其道而行之。
我要做的,不是去“干涉”,而是去“争夺”。
我要让所有人都相信,我就是个贪得无厌,连女儿的信托基金都要抢的恶棍。
我要……再一次,把念念告上法庭!
这一次,我要告她,要求分割她母亲林慧君留下的全部遗产!
包括那笔五百万的信托基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太疯狂了。
如果说之前为了房子告她,已经让我成了“狼爸”。
那这一次,为了她还没到手的信托基金告她,我恐怕会直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成为“禽兽”的代名词。
我将要面对的,是比之前猛烈百倍的舆论攻击和社会谴责。
我会被彻底孤立,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可是……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