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聚会定在城中最火的云端餐厅。
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桌上的红酒是八二年的拉菲。
苏然捏着酒杯，感觉自己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然然，你家那位呢？怎么没带来给我们瞧瞧？”
说话的是林菲，今天这顿饭的攒局者。
她刚订婚，手上那枚鸽子蛋钻戒在灯光下几乎能闪瞎人眼。
未婚夫是上市公司的准继承人，叫周凯，此刻正搂着她的腰，满脸宠溺。
苏然扯了扯嘴角，“他加班。”
“加班？”另一个闺蜜王薇薇夸张地笑起来，“这个年代，努力加班可换不来市中心一套房啊。”
王薇薇的男友是金融新贵，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据说够付一套小公寓的首付。
她们这个小团体，一共四个人。
曾经是大学里最铁的“四朵金花”。
毕业五年，林菲和王薇薇都精准地找到了各自的“长期饭票”。
另一个叫陈雪的，男友家里是开连锁超市的，今天也带来了。
只有苏然。
她的男友陆沉，是她追了很久的大学男神。
人帅，个高，对她也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穷。
普通家庭出身，在一家小设计公司当画图狗，每个月拿着一万出头的工资。
在这个圈子里，简直就是个异类。
“然然，不是我们说你。”
林菲抿了口红酒，语重心长。
“女人嘛，青春就这么几年，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事。”
“你看你家陆沉，长得帅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卡刷？”
王薇薇立刻附和：“就是！菲菲的周凯多好，这次订婚，直接送了菲菲一辆玛莎拉蒂。我男朋友也说了，下个月就带我去看汤臣一品的房子。”
陈雪在一旁没说话，但她挽着男友手臂的动作，和脸上那抹矜持的笑，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然觉得胸口有点闷。
她知道她们没有恶意。
或许。
她们只是觉得，自己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陆沉对我很好。”她只能这么说。
“好？”林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然然，你醒醒吧。没钱的男人，谈什么好？他今天能给你买一支玫瑰，明天就能因为一块蛋糕跟你吵架。”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道理你不懂吗？”
周凯，也就是林菲的未婚夫，终于开了金口。
他居高临下地扫了苏然一眼，那眼神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苏**，菲菲她们也是为你好。男人，事业才是根本。一个连稳定未来都给不了你的男人，不值得托付。”
苏然的脸色白了白。
她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这些人，用金钱和地位，给她和陆沉的爱情，下了一个无比轻蔑的定义。
“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林菲的脸色有些难看，“然然，你怎么说话呢？我们不是关心你吗？”
“是啊，然然，别不识好人心。”王薇薇也帮腔。
苏然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她不想再待下去。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那些炫耀，那些“为你好”的劝告，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她的心上。
“哎，你这孩子……”
林菲想拉她，被周凯拦住了。
周凯看着苏然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由她去吧。有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等她被社会毒打够了，就知道你们说的是对的了。”
苏-然快步走出餐厅，晚风吹在脸上，有些凉。
她拿出手机，想给陆沉打电话。
屏幕亮起，显示着一张她**的陆沉的侧脸。
他正低头看书，阳光洒在他的头发上，轮廓分明，安静又美好。
那一瞬间，心里的委屈和烦躁，忽然就平复了许多。
她和陆沉，是在图书馆认识的。
他是建筑系的学神，常年霸占各种设计奖项。
而她，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文系学生。
为了追他，她几乎把图书馆当成了家。
假装偶遇，借同一本书，问他一些“高深”的专业问题。
现在想来，那些小伎俩，他大概早就看穿了。
但他从没戳破。
只是在她又一次“恰好”坐在他对面时，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同学，你是不是想认识我？”
苏然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特别暖。
他们在一起后，日子过得简单又快乐。
他会带她去吃巷子里的麻辣烫，也会在纪念日的时候，花掉半个月工资，带她去吃一顿她念叨了很久的法餐。
他从不说甜言蜜蜜，却会记得她所有不经意间说过的话。
他会在她来例假时，提前备好红糖姜茶。
会在她加班的深夜，无论多晚都来接她。
会把工资卡交给她，自己只留几百块零用。
这样的陆沉，在林菲她们眼里，一文不值。
可对苏然来说，却是全世界最好的珍宝。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菲发来的微信。
【然然，别生气啦。我们也是为你好。】
紧接着，是第二条。
【对了，下个月十八号我跟周凯办婚礼，在万豪酒店。你跟陆沉可一定要来啊。】
苏然看着“万豪酒店”四个字，心里一沉。
那是全市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办一场婚礼，花费至少七位数。
林菲的言外之意，她懂。
这是炫耀，也是**。
【伴手礼我都想好了，要顶奢品牌的香水。到时候，你可别拿不出手啊。】
最后这条信息，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精准地，**了苏然最敏感的地方。
她捏着手机，指节泛白。
回到家，一室漆黑。
陆沉还没回来。
苏然脱力般地倒在沙发上，将脸埋进抱枕里。
她不怕穷。
她怕的是，她的选择，会让他跟着一起被羞辱。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传来轻响。
陆沉回来了。
他看到缩在沙发上的苏然，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
“怎么不开灯？”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很温柔。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舒服？”
苏-然摇摇头，从抱枕里抬起脸，眼睛红红的。
陆沉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揽进怀里。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然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鼻尖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她把今晚聚会的事，连同林菲发的微信，都告诉了他。
“……陆沉，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们都有那么好的家世，那么有钱的男朋友。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还要让你跟我一起被人看不起。”
陆沉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良久，他才低低地开口。
“她们有她们的康庄大道，我们有我们的独木小桥。风景不一样，不代表我们的就不好。”
他的声音，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苏然，看着我。”
苏-然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卑或退缩，只有心疼和坚定。
“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有没有钱，不重要。”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苏然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可是……林菲的婚礼……”她哽咽着，“我不想让你被他们看不起。”
陆沉笑了。
他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
“傻瓜。”
“谁说我们就会被看不起？”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幽光。
“放心吧，礼物的事，交给我。”
“我保证，到了那天，我们的礼物会是全场最特别的。”
苏然怔怔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笃定的样子，她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好像真的落了地。
她选择相信他。
就像当初，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他一样。
接下来的一个月，陆沉变得异常忙碌。
他常常加班到深夜，有时候甚至直接睡在了公司。
苏然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期待。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准备什么。
每次问他，他都神秘地笑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闺蜜群里，林菲和王薇薇的炫耀一天都没停过。
今天晒婚纱照，明天晒酒席菜单，后天又开始讨论蜜月要去马尔代夫还是大溪地。
苏然偶尔点开看一眼，然后默默关掉。
她已经学会了屏蔽这些信息。
婚礼前一天，陆沉终于把礼物拿给了她。
那是一个用紫檀木雕刻而成的盒子，入手温润，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苏然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印章。
印章的材质是上好的鸡血石，通体鲜红，光泽内敛。
上面刻着两个字：
“同心”。
字迹古朴，遒劲有力。
“这是……”苏然有些惊讶。
“我亲手刻的。”陆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找了很久才找到这块石头。喜欢吗？”
苏然拿起那枚印章，触手生凉。
她能想象，陆沉在无数个深夜，伏在灯下，一刀一刀，将他的心意刻进这方寸之间的模样。
这比任何珠宝钻石，都来得贵重。
“喜欢。”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很喜欢。”
陆沉松了口气，笑了。
“他们送的是钱，我们送的是心。”
“我们的心，不比他们的钱便宜。”
苏-然重重地点头，眼眶发热。
是啊。
她们的心，无价。
婚礼当天，苏然特意选了一条得体的长裙。
不是什么大牌，但干净素雅。
陆沉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是他为了面试买的，只穿过一次。
虽然不是什么名牌定制，但穿在他身上，肩宽腿长，身形挺拔，比画报上的模特还要好看几分。
两人站在一起，竟也十分登对。
万豪酒店门口，豪车云集。
宾客们衣香鬓影，非富即贵。
苏然挽着陆沉的手，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大厅里，林菲穿着千万高定的婚纱，正和周凯一起迎宾。
看到他们，林菲的眼神闪了闪。
她身边的王薇薇和陈雪，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然然，你来啦。”林菲笑着迎上来，目光却在陆沉身上打了个转，带着一丝挑剔。
“这位就是陆沉吧？果然一表人才。”
这话听着是夸奖，语气却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
陆沉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你好。”
“哎呀，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
林菲嘴上客气着，眼睛却瞟向了苏然手里的木盒子。
那盒子看着古朴，却怎么也跟“贵重”两个字沾不上边。
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