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残响陈末的指尖拂过博物馆冰冷的玻璃展柜,柜子里躺着一枚锈迹斑斑的战国青铜虎符。
他的动作轻柔,不像是在触摸,更像是在聆听。周围的游客喧嚣着,
孩子们的嬉闹声、导游的扩音器讲解声、脚步声……汇成一片嘈杂的声浪。但陈末的注意力,
早已穿透了这些表面的声音,沉入了一片更深、更幽暗的领域。
就在他的指尖与玻璃接触的那一瞬,一股强烈的、不属于他的情绪洪流猛地攫住了他。
不是声音,是感觉。冰冷的金属紧贴掌心的触感,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权力分量。
胸腔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还有一丝……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对远方某人的愧疚。
视野的边缘是晃动的营火,风中带着血腥与尘土的气息。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在意识深处响起,不是通过耳朵,
而是直接烙印在脑海里:“……大梁存亡,在此一举。王命……不可违。
”画面碎片般闪过:昏暗的军帐,摊开的羊皮地图,一只紧握剑柄、青筋暴起的手。
陈末猛地缩回手,踉跄后退一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深吸几口气,
试图将那股属于两千多年前某位将军的决绝情绪从自己体内驱散出去。这就是他的“天赋”,
或者说,诅咒。陈末能“听”到物体上残留的强烈情感印记,他称之为“回声”。
这些回声通常是物品主人在某个极端情绪时刻留下的烙印,
愤怒、恐惧、爱恋、绝望……它们像无形的幽灵,附着在物体表面,
等待着像他这样的窃贼来读取。他是情感的窃贼,专门窃取时光留下的私语。“没事吧,
陈末?”他的搭档,林岚,从旁边走近,低声问道。
林岚是个身手矫健、观察入微的退役武警,负责陈末“工作”中的物理部分——侦查、安保,
以及在他沉浸于回声时,确保他的安全。她看着陈末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这次很强烈?
”“嗯,”陈末点点头,声音还有些发紧,“一位准备拼死一搏的将军。这虎符,
沾满了决绝的味道。”林岚了然,不再多问。
她习惯了陈末这种偶尔的“失神”和随之而来的情绪波动。
他们这个组合颇为奇特——一个能读取情感回声的“通灵者”,
一个精通格斗与侦查的实战派。但他们合作无间,专门接受一些寻找失物、调查隐秘的委托,
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今天他们来博物馆,并非闲逛,而是为了熟悉一下环境。
他们接下了一个新委托,
他们窃取这家博物馆即将在特展中亮相的一件藏品——据说源自失落古国“曌”的一枚玉琮。
回到他们位于城市角落,堆满旧书籍和古怪收藏品的工作室,委托人已经到了。
那是一个穿着考究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自称姓李,眼神锐利,
举止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他带来的支票上的数字,足以让陈末和林岚休息一整年。
“李先生,目标是一件国宝级文物,安保级别最高,”林岚冷静地分析,“风险极高。
我们需要知道,为什么是那枚玉琮?又为什么是我们?”李先生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玉琮的价值,超出你们的想象。它不属于任何官方记载,
是‘曌’国存在的唯一确凿证据。至于为什么是你们……”他看向陈末,
“我听说过陈先生的一些……独特能力。普通的窃贼,拿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你们想要什么?”陈末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他不太喜欢这个李先生,
对方身上有种冰冷的气息,仿佛不带任何情感回声,这在他接触过的人里极其罕见。
“玉琮内部,据说藏有‘曌’国终极秘密的线索。我们要的,是那个秘密。
”李先生身体微微前倾,“具体的,你们不需要知道。你们的工作,是拿到玉琮,交给我。
我们会负责后续的‘解读’。
过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这是博物馆的建筑结构图、安保系统布局、警卫换班时间……以及,
玉琮的详细资料。”陈末翻开资料,目光落在那枚玉琮的照片上。它呈内圆外方的筒形,
墨绿色玉质,表面刻满了从未见过的、扭曲如同火焰般的纹路。不知为何,仅仅是看着照片,
他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我们需要一点时间考虑。”林岚说道。李先生站起身,
理了理西装:“可以。但我希望明天能得到肯定的答复。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他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工作室。房间里沉默下来。“你怎么看?”林岚问。“很危险,
”陈末摩挲着照片上玉琮的纹路,“那个人,还有那玉琮,都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李先生像块冰,没有温度。而这玉琮,”他顿了顿,“它的‘回声’可能非常古老,
也非常强大。我有点……担心。”林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李先生坐进一辆黑色的轿车离去。
“报酬确实惊人。而且,他提供的资料非常专业,几乎是把肉喂到我们嘴边了。
安保系统虽然严密,但并非无懈可击,关键在于如何避开那些移动传感器和压力感应地板。
你的‘能力’,或许能帮我们找到系统监控的盲区,或者感知到警卫的情绪波动,
预判他们的位置。”陈末沉默着。他的能力并非万能,过度使用会让他精神透支,
甚至被那些强烈的异化情绪影响心智。而且,越是古老的物件,回声越模糊,但也越危险,
如同深水下的暗流。“为了那笔钱,”林岚转过身,眼神坚定,“值得冒一次险。老规矩,
你负责‘听’,我负责动。只要我们计划周密。”陈末看着搭档,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内心深处,除了对风险的担忧,还有一种对那枚玉琮的好奇,
一种被那扭曲纹路吸引的、难以言喻的冲动。他想“听”听看,那来自失落古国的器物,
究竟承载着怎样的回声。2暗渡接下来的三天,陈末和林岚像上了发条的机器,全力运转。
他们反复研究李先生提供的资料,用沙盘推演了无数遍行动路线。林岚甚至伪装成清洁工,
实地潜入博物馆内部,核对了几个关键节点的监控摄像头角度和警卫巡逻的细微习惯。
行动定在特展开幕前夜的凌晨两点。这个时间,人防最松懈,物防系统则处于全面激活状态。
夜色浓重,城市陷入沉睡。博物馆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黑暗中轮廓森然。
陈末和林岚穿着黑色的紧身行动服,如同两道幽灵,
利用林岚娴熟的开锁技巧和电磁干扰设备,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通风管道。管道内狭窄而阴暗,
弥漫着金属和灰尘的味道。陈末在前,
他的能力此刻用于感知管道外远处警卫的情绪波动——无聊、困倦、偶尔一丝走神。
他像一个人形雷达,指引着林岚选择最安全的路径前进。“左转,下面有两个警卫在闲聊,
情绪放松。”陈末压低声音,通过微型耳麦传递信息。林岚紧随其后,动作轻盈得像只猫。
她的呼吸平稳,眼神在夜视仪后锐利地扫视四周。经过近半小时的艰难爬行,
他们终于抵达了特展展厅上方的通风口。透过栅格,可以看到下方被微弱应急灯照亮的展厅。
正中央,一个独立的强化玻璃展柜内,那枚墨绿色的玉琮静静矗立在黑色的天鹅绒底座上,
在幽暗的光线下,仿佛自身在散发着微光。
展厅内布满了肉眼可见和不可见的防线:红外线网格、压力感应地板、震动传感器,
以及数个高清动态捕捉摄像头。“接下来看你的了,陈末。”林岚低语,
开始熟练地拆卸通风口的栅格。陈末闭上眼睛,将全部精神集中,延伸出去。
他不再去听警卫的情绪,
而是尝试去“触摸”这个空间内各种电子设备运行时产生的微弱“场”。
这些机械本身没有情感,但它们精密的运作,
在陈末的感知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冰冷的“规律性回声”。他需要找到这片规律之海中,
那细微的、因系统切换或信号延迟而产生的“涟漪”。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陈末的额头再次渗出汗水,这种程度的感知极其耗费心神。“有了,”他忽然开口,
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东南角的摄像头,每扫描一百八十度会有一次0.3秒的信号缓冲。
压力地板靠近展柜右侧有一条极窄的路径,感应最弱,可能是安装时的微小误差。
红外线……在展柜正上方三米处,有一个因管道铺设形成的短暂盲区,
持续时间大约1.5秒。”林岚迅速在心中计算:“足够了。我先用钩索荡到盲区,
避开红外线,然后你用激光笔为我指示地板的安全路径和摄像头转动的节奏。”计划既定,
行动开始。林岚如同杂技演员,利用钩索精准地荡入陈末指示的盲区,身体紧贴天花板。
陈末则趴在通风口,用只有林岚能看到的微光激光笔,在地板上标出那条狭窄的安全路径,
并按照节奏闪烁,指引她移动的时机。林岚的动作快如闪电,又轻若鸿毛。
她沿着激光指示的路径,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精准地避开了所有传感器,
无声地滑进展柜后方。最后一道关卡是展柜本身的锁和内部的震动传感器。
林岚从工具包里取出特制的低温切割笔和频率***。***启动,
可以暂时“欺骗”震动传感器,使其保持静止状态。而低温切割则能避免触发热感警报。
时间仿佛凝固。陈末在通风口屏住呼吸,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他能“听”到楼下值班室里警卫那平淡乏味的情绪,如同平稳的背景噪音。但不知为何,
越是靠近那玉琮,他越是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层搅动。“咔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玻璃展柜被切开一个足够取出玉琮的圆洞。林岚戴着手套,
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墨绿色的玉琮从底座上取下,放入特制的屏蔽袋中。得手了。
林岚迅速原路返回,两人沿着来时的路线,快速而安静地撤离。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神不知鬼不觉。回到工作室时,天色仍未亮。成功的兴奋感在两人之间弥漫。
林岚将屏蔽袋放在工作台上,长舒一口气:“比想象中顺利。”陈末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屏蔽袋,脸色比之前读取虎符回声时还要苍白。“怎么了?
”林岚察觉到他的异常。“它……它在‘响’。”陈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即使隔着屏蔽袋,我也能听到。非常非常微弱,但是……一直在响。像是一种……呼唤。
”3暝声李先生在天亮后准时出现。他看到工作台上的玉琮,
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检查了玉琮,确认无误后,干脆地支付了尾款。
“合作愉快。”李先生收起玉琮,准备离开。“等等,”陈末忍不住开口,
“那玉琮……它到底是什么?”李先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陈末一眼,
那眼神深邃得让人发寒:“陈先生,有些知识,知道得越多,越危险。忘了它,对你们都好。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工作室里只剩下陈末和林岚,以及桌上那张巨额支票。
任务完成,风险解除,他们应该庆祝。但陈末却感到一种巨大的空虚和不安。
李先生最后那句话,非但没有打消他的疑虑,反而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而那玉琮的“回声”,虽然随着物品的离开而逐渐减弱,却并未完全消失,
仿佛在他脑海里留下了一道烙印,一种低频率的、持续不断的背景噪音,干扰着他的思绪。
接下来的几天,陈末试图恢复正常生活,但那诡异的“暝声”如影随形。他开始失眠,
食欲不振,工作时也无法集中精神。他反复梦见那扭曲的火焰纹路,它们在梦中***、蔓延,
如同活物。“你状态很不好,陈末。”林岚担忧地看着他日益憔悴的脸,
“是因为那玉琮的回声太强了?”“不只是回声……”陈末揉着刺痛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