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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的回信是第二日午后送到的。

榴娘捧着信进院子时,云芙蓉正在绣嫁衣上的最后一朵并蒂莲。金线在指尖穿梭,针脚细密均匀,像她此刻平静无波的心。

“姑娘,宋世子的信。”榴娘将信放在绣架旁,欲言又止,“还有……侯爷那边,今日一早派人去了宋府。”

针尖顿了顿。

云芙蓉抬起头:“他去宋府做什么?”

“说是……商议婚事。”榴娘压低声音,“但陈锋偷偷递了话,侯爷把宋世子叫到书房,问了足足一个时辰的话。”

一个时辰。

云芙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急了。

“知道了。”她放下针线,拿起那封信。

宋砚之的字迹清峻洒脱,与父亲信中所说的“武将”形象不太相符:

【云姑娘芳鉴:

信已拜读,感君诚意。婚事既定,自当以诚相待。

姑娘所言主婚之事,砚之深以为然。侯爷照拂姑娘多年,恩重如山,理当奉为上宾。三月初八,侯爷若能亲自主婚,是宋家之幸。

至于手谈之约,砚之期盼已久。闻姑娘棋艺精湛,他日定当讨教。

另,家母闻姑娘喜食江南糕点,特命人从姑苏送来几样,随信附上,望姑娘笑纳。

宋砚之谨上】

信很短,却周到得体。

云芙蓉将信看了两遍,然后轻轻放在桌上。

“榴娘,把糕点拿来。”

那是几样精致的苏式点心:玫瑰酥、枣泥麻饼、桂花糕,都用油纸仔细包着,透着甜香。

云芙蓉拈起一块玫瑰酥,咬了一口。

甜,太甜了。

甜得发腻。

可她慢慢地,一口一口,把那块玫瑰酥吃完了。

“好吃么,姑娘?”榴娘问。

“好吃。”云芙蓉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宋世子有心了。”

她顿了顿,又说:“你去库房,把前年姑母送的那套紫砂茶具找出来。再包两斤明前龙井,一起送去宋府,就说……是我回赠的谢礼。”

“姑娘,那套茶具您一直舍不得用……”

“现在舍得了。”云芙蓉的声音很平静,“去吧。”

榴娘只好应声退下。

云芙蓉重新拿起针线,继续绣那朵并蒂莲。金线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刺得她眼睛有些发涩。

她想起很久以前,崔凉也曾送过她江南的糕点。

那是她十五岁生辰,他特意托人从苏州带回来的。她当时舍不得吃,藏在柜子里,结果发霉了。他知道了,笑着摇头:“傻丫头,东西就是用来用的。以后你想吃,我再给你带。”

后来他确实又带过很多次。

可她已经不想吃了。

针尖刺破锦缎,发出细微的声响。云芙蓉看着那朵渐渐成形的并蒂莲,忽然觉得讽刺。

并蒂莲,象征夫妻恩爱,永结同心。

可她的心,早在那个黄昏,就已经死了。

静远斋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崔凉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一份密报。那是他派去调查宋砚之的探子送回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宋砚之这些年的一切:军功、政绩、为人处世,甚至包括他在边关时的日常起居。

很干净。

干净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正是这份干净,让崔凉更加烦躁。

“侯爷,宋世子到了。”陈锋在门外通报。

“让他进来。”

门开了,宋砚之一身墨蓝色常服,稳步走进来。他生得高大挺拔,眉目英挺,即使穿着便服,也掩不住那股行伍之人的沉稳之气。

“见过崔侯爷。”宋砚之行了个礼,态度不卑不亢。

崔凉抬眼打量他。

平心而论,宋砚之确实是个出色的年轻人。二十三岁,已是正三品昭武将军,在边关屡立战功,圣眷正隆。家世清白,父亲是镇国公,母亲出身书香门第。没有不良嗜好,没有风流债,甚至府里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这样的男人,配得上芙蓉。

这个认知让崔凉心头一痛。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宋砚之落座,神色从容:“不知侯爷召见,有何吩咐?”

崔凉看着他,缓缓开口:“听闻你与芙蓉有书信往来?”

“是。”宋砚之坦然承认,“既已定亲,自然该有所了解。”

“了解?”崔凉的声音冷了几分,“宋世子,芙蓉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性子单纯,不谙世事。你若娶她,当真心待她,莫要负她。”

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失礼。

但宋砚之没有动怒,反而正色道:“侯爷放心。砚之既应下这门婚事,自当敬她爱她,护她一生周全。”

“一生周全……”崔凉重复这四个字,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讽刺,“你说得倒轻巧。宋世子,你可知芙蓉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可知她夜里畏寒,要加一床被?可知她饮茶只饮七分热,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他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戾气。

宋砚之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抬眼看向崔凉,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侯爷,”他缓缓说,“这些,云姑娘在信中都告诉我了。”

崔凉浑身一震。

“她还说,这些年多亏侯爷照拂,她才能平安长大。”宋砚之继续说,“所以成婚那日,她想请侯爷主婚,全了这份恩情。”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扎在崔凉心上。

她连这些……都告诉他了。

那个夜里畏寒的习惯,是他叮嘱下人养成的。那些饮茶的细节,是他一次次教她的。现在,她把这些都写进信里,告诉另一个男人。

她在用这种方式,和他切割。

“侯爷若没有其他吩咐,”宋砚之站起身,“砚之就先告辞了。云姑娘送了一套茶具来,家母很喜欢,让我代为致谢。”

他行礼,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

“侯爷,”宋砚之的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强求不得。”

门开了,又关上。

书房里只剩下崔凉一人。

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夕阳从窗外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单地投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抬手,将桌上的密报扫到地上。

纸张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陈锋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侯爷……”

“出去。”崔凉的声音沙哑。

陈锋不敢多言,躬身退下,轻轻带上了门。

崔凉靠在椅背上,抬手盖住眼睛。

黑暗中,他看见云芙蓉十五岁那年的模样。她穿着藕荷色的裙子,在桃花树下转圈,花瓣落在她发间,她笑得眉眼弯弯。

那时候的她,眼里有光,心里有暖。

现在,光灭了,暖散了。

是他亲手推开的。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里关于云宋两家的婚事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云家**好福气,能嫁给宋世子这样的少年将军。有人说宋世子得了良配,云**虽出身将门,但知书达理,性情温婉。

还有人说,看见侯爷亲自去珍宝阁,为云**挑选添妆。那套赤金嵌宝的头面,价值连城,侯爷眼睛都没眨就买下了。

这些传言,自然也传到了西院。

榴娘说这些时,云芙蓉正在试穿刚送来的嫁衣。

大红的云锦,用金线绣着凤凰于飞的图案,华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她站在镜前,看着镜中一身红装的自己,神色恍惚。

“姑娘真美。”榴娘感叹道,“宋世子见了,定会珍视。”

云芙蓉没说话。

她伸手,轻轻抚过嫁衣上繁复的刺绣。指尖触到那些凸起的纹路,冰凉而坚硬。

“侯爷那边……”榴娘小心翼翼地问,“姑娘真的不去见见?他这些天,好像清减了许多。”

“见了说什么?”云芙蓉的声音很淡,“说谢谢他送的添妆?还是说请他主婚时莫要难过?”

榴娘噤声。

云芙蓉转身,看着窗外。

已是三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院子里那株桃树开始抽新芽,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新的生命,总要覆盖旧的痕迹。

“榴娘,”她忽然说,“你去告诉侯爷,明日我想去城外慈恩寺上香,为婚事祈福。”

“姑娘要出门?”榴娘愣了愣,“可是……”

“照我说的做。”云芙蓉打断她,“还有,派人去宋府说一声,问宋世子明日是否有空,能否陪我同去。”

榴娘睁大了眼睛:“姑娘,这……这不合规矩吧?婚前见面,还一同出门……”

“规矩是人定的。”云芙蓉的声音平静无波,“我云芙蓉,从今往后,不想再守那些没用的规矩。”

她要让崔凉看见。

清清楚楚地看见,她如何与另一个男人并肩而行,如何对另一个男人微笑,如何……走向没有他的未来。

这是她给他的惩罚。

也是给她自己的了断。

夜幕降临。

云芙蓉脱下嫁衣,换上寝衣。躺下时,她看见枕边那支白玉芙蓉簪——是崔凉送的那支。

她拿起簪子,看了很久。

然后,她起身,走到妆台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将簪子放了进去。

“砰”的一声轻响。

抽屉关上,也关上了那段痴心妄想的岁月。

她回到床上,闭上眼。

梦里,又是那片桃花。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她和他身上。他笑着对她说:“芙蓉,等我。”

可是这一次,在梦里,她摇了摇头。

她说:“不等了。”

“我再也,不等你了。”

窗外,月光如水。

静静地,照着这个无眠的春夜。


更新时间:2025-12-27 16:57: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