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禁忌回响
第一章：午夜赌约
青川大学的期末季，空气里弥漫着速溶咖啡的焦香与打印机墨粉的刺鼻气味，连晚风都带着几分焦虑。西配楼一层的24小时自习室是校园里的“净土”——这里不受断电限制，荧光灯常年亮得刺眼，空旷的房间里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键盘的敲击声，还有偶尔响起的翻书声。
“真有人敢闯西配楼二层？”新闻社团的微信群里，有人抛出赌注时，江妍刚敲完校园新闻稿的最后一个句号。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得飞快：“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栋年久失修的旧楼而已，哪来那么多鬼怪传说。”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了个寂寞发了个“瑟瑟发抖”的表情包：“妍姐牛批！但传说可不是空穴来风啊——上届有个学长好奇，半夜扒着二层的门缝往里看，第二天钱包、学生证全没了，连刚买的蓝牙耳机都不见了踪影，找了三天三夜，最后在女厕所的镜子后面找到了，耳机还在循环播放《送别》呢！”
“纯属造谣，无非是有人丢了东西编出来的噱头。”江妍嗤笑一声，起身走到自习室门口。西配楼是青川大学仅存的民国遗留建筑，墙面斑驳脱落，爬满了墨绿色的常春藤，藤蔓像苍老的手指，紧紧抓着砖缝。二层的铁门锈迹斑斑，暗红色的铁锈顺着门框往下淌，门把手上挂着一块褪色的“禁止入内”警示牌，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老人的叹息。
作为新闻学院大二学生，江妍的父亲是本地报社的调查记者，从小耳濡目染，她对“真相”有着近乎执拗的追求。这次的期末作业是“校园怪谈考据”，要求结合实地调查写一篇深度报道，西配楼的传说无疑是最好的素材。她早就想探探这栋“禁地”，只是缺个合适的契机。
“赌就赌！”江妍在群里回了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明晚午夜，我去二层拍实景素材，顺便验证一下传说的真假。谁要是敢跟我一起，作业的后期剪辑、排版我全包了，还请喝一周的奶茶！”
消息刚发出去，一个名叫“磊哥带你闯天涯”的ID立刻冒泡：“算我一个！妍姐大气！我正愁没爆款vlog题材呢，西配楼午夜探险，这标题一听就有流量！”
“磊哥带你闯天涯”是计算机学院大二学生赵磊，也是校园探险社团的核心成员。他的朋友圈堪称“作死合集”：深夜闯废弃工厂、爬未完工的教学楼、在坟地拍“灵异挑战”视频，性格外向跳脱，爱逞强、爱出风头，总想着靠猎奇内容在社交平台走红。赵磊还补了句：“我这人别的不说，‘作死’这块绝对专业——专业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能把自己吓哭还硬撑着拍视频的水平，主打一个‘表面无畏，内心崩溃’。”
当晚回到宿舍，江妍收拾背包时，室友唐萌萌凑了过来。这姑娘刚满19岁，是文学院大一新生，身材娇小，头发扎成两个软乎乎的小辫子，怀里总抱着个绣着莲花图案的平安符香囊，性格软糯胆小，是典型的“佛系少女”，最怕的就是灵异事件。
“妍姐，你真要去西配楼二层啊？”唐萌萌的声音带着颤音，眼神里满是担忧，“我外婆说，老楼里容易藏脏东西，尤其是那种发生过不好的事的地方，怨气重，会缠上好奇心重的人……”
“萌萌，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封建迷信？”江妍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安抚，“我就是去拍点素材，最多半小时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唐萌萌还是不放心，从香囊里掏出一枚用红绳系着的桃木平安符，塞进江妍手里：“这是我外婆特意去庙里求的，高僧开过光，能驱邪避灾，你带上吧，就算图个心安。”
那枚平安符小巧玲珑，刻着简单的符文，摸起来温润光滑，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江妍不忍拂了她的好意，随手塞进了牛仔裤口袋：“行，借你吉言，等我回来给你带草莓蛋糕。”
可她没注意到，唐萌萌转身时，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不安，而那枚平安符的边角，不知何时已悄悄泛上了一层淡淡的焦***，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第二天夜里十一点半，江妍和赵磊在西配楼楼下汇合。赵磊背着一个沉重的双肩包，里面装着高清单反相机、便携式补光灯、备用电池，还有一支录音笔，脸上挂着兴奋又紧张的笑容：“妍姐，准备好了吗？相机已经开着录像了，补光灯也充满电了，争取拍点高能画面，要是能拍到鬼，我们直接原地封神，粉丝不得破万？”
江妍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撬棍——二层的铁门虽然锈迹斑斑，但锁芯还没完全损坏，想要进去，只能强行撬开。她掂了掂手里的撬棍，深吸一口气：“走吧，速战速决，拍完就走，别耽误时间。”
午夜的校园格外安静，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两个晃动的幽灵。西配楼周围的树木在夜风中摇曳，枝叶交错的声音像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不知名的虫鸣，更添了几分诡异。远处的宿舍楼早已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像是熬夜复习的学生，又像是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动手吧。”江妍深吸一口气，将撬棍的尖端**铁门的锁孔处，用力往下压。赵磊也上前帮忙，双手握住撬棍的另一端，两人合力一使劲，只听“咔哒——”一声脆响，生锈的锁芯被硬生生撬开，断裂的锁簧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铁门缓缓打开时，一股潮湿的霉味夹杂着淡淡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又夹杂着腐朽的奇怪气味，呛得两人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江妍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扫过楼道，只见地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足有一指深，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墙角挂满了蛛网，蛛网上黏着灰尘和细碎的杂物，墙壁上的白灰已经大片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青砖，有些砖缝里还长出了细小的杂草。
“这地方也太荒凉了吧，跟废弃的古墓似的。”赵磊举着相机，一边拍摄一边嘟囔，“连个鬼影都没有，传说果然是假的，看来我的爆款vlog要泡汤了。”
江妍没说话，只是握紧手机，小心翼翼地往里走。楼道很长，呈L形，光线昏暗，手电筒的光束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远处的黑暗像一张巨大的嘴，仿佛要将人吞噬。每走一步，脚下的灰尘都会扬起，发出“沙沙”的声响，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形成清晰的回声，像是有人在身后跟着他们，模仿他们的步伐。
走到楼道拐角处，江妍突然停住脚步。她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那股奇怪气味变得更浓了，而且隐约能听到一阵微弱的、类似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女人的啜泣，又像是风声穿过缝隙的呜咽。
“你听到了吗？”江妍压低声音问赵磊。
赵磊正专注于拍摄墙面的斑驳痕迹，闻言愣了一下，侧耳倾听：“听到什么？没啊，只有我们的脚步声。”他指了指录音笔，“录音笔没收录到其他声音，妍姐你是不是太紧张出现幻听了？”
江妍皱了皱眉，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紧张了？她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转过拐角，楼道尽头是一间紧闭的房间，房门是老式的木质门，门板上的油漆已经脱落，露出深褐色的木头纹理，门楣上刻着模糊的字迹，依稀能辨认出“画室”两个字。
房门虚掩着，留着一道一指宽的缝隙，缝隙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不是自然光，也不是手电筒的光线，更像是某种镜面反射的冷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就是这儿了。”江妍的心脏莫名地跳快了几拍，她能感觉到，房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又像是在警告她不要靠近。那种强烈的不安感越来越浓，让她忍不住握紧了口袋里的平安符，冰凉的触感稍微缓解了一丝焦虑。
赵磊已经迫不及待地推开门，便携式补光灯的强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大约十几平方米，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一面巨大的穿衣镜。镜子约莫一人高，宽度足有一米五，蒙着一层厚厚的白布，上面落满了灰尘，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镜子的镜框是深色的红木材质，雕刻着复杂的花纹——缠绕的荆棘纹中点缀着细小的花朵，花纹边缘还刻着一圈模糊的文字，像是某种校训，又像是某种符咒。镜框上的油漆已经部分剥落，露出暗红色的木头，荆棘纹的凹槽里嵌满了灰尘，看起来阴森而诡异。
“哇，这镜子够复古的，拍出来肯定有质感！”赵磊兴奋地走上前，伸手就要掀开白布。
“等等！”江妍下意识地阻止他，“先别碰，小心有灰尘。”
可已经晚了，赵磊的手已经碰到了白布，他轻轻一扯，白布便缓缓滑落，露出了镜面。那一刻，江妍突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脊椎蔓延到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面镜子异常清晰，清晰得有些诡异——它没有映出她和赵磊的身影，反而映出了楼道深处的景象，甚至能看到他们刚才走过的脚印在灰尘中缓缓消失，仿佛时间在镜中倒流。更诡异的是，镜中的楼道比现实中更加昏暗，墙壁上的白灰脱落得更严重，甚至能看到几块松动的青砖摇摇欲坠。
“这镜子怎么回事？是单向透视的？还是说我们出现幻觉了？”赵磊疑惑地凑到镜前，伸出手想要触摸镜面，却被江妍一把拉住。
“别碰！”江妍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镜面上，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在心头蔓延。
就在这时，镜中的景象突然变了。原本映出楼道的镜面，缓缓浮现出一封白色的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也没有邮票，只有两个用红墨水写的字——“小偷”。那两个字歪歪扭扭，像是用颤抖的手写下的，红墨水的颜色有些暗沉，像是干涸的血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怨毒。
江妍的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赵磊，两人同时踉跄了一下。
“妍姐，你怎么了？”赵磊被她吓了一跳，“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江妍指着镜面，声音发颤：“你看……镜里有信封，还有‘小偷’两个字！”
赵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一脸茫然：“什么信封？什么‘小偷’？镜里只有我们啊。”他说着，把相机屏幕转向江妍，“你看，画面里明明是我们俩，还有这房间的景象，根本没有你说的信封。”
江妍凑过去一看，相机屏幕上果然只有她和赵磊的身影，镜中干净得没有一丝异常，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紧张，出现了幻视？
她摇了摇头，试图用逻辑解释：“可能是光线的问题，补光灯的强光反射造成的错觉。”
可当她再次看向镜子时，却发现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眼神空洞，完全不是自己平时的样子。那笑容越来越大，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露出一口惨白的牙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啊！”江妍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后退。
赵磊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向镜子，却只看到自己和江妍的正常倒影：“妍姐，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别吓我啊，我胆子小，经不住吓！”
江妍指着镜中的自己，声音带着哭腔：“你看我！镜里的我在笑！很诡异的笑！”
赵磊再次看向镜子，镜中的江妍虽然脸色苍白，但表情正常，根本没有什么诡异的笑容：“妍姐，你是不是复习太累了，产生幻觉了？要不我们先走吧，这地方确实有点邪门。”
江妍还想说什么，却看到镜中的那个“自己”缓缓抬起手，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慢慢指向她的口袋。江妍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的平安符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像是揣了一块烙铁。
“不对劲，我们走！快离开这里！”江妍再也忍不住了，拉着赵磊就往外跑。
赵磊也被她的恐慌情绪感染了，不敢再多拍一秒，跟着她快步离开。跑出房间时，赵磊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镜中的江妍正对着他露出诡异的笑容，而镜子的角落，一个穿民国学生装的黑影正缓缓浮现，背对着他们，身形纤细，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低声啜泣。
“妈呀！”赵磊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相机和补光灯，跟着江妍一路狂奔，连撬棍都忘了拿。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楼道，跑出西配楼，直到跑到灯火通明的主干道上，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赵磊的脸色惨白，双手还在不停地发抖：“刚……刚才你看到了吗？镜里有个黑影！穿民国衣服的！”
江妍点了点头，她也看到了。那一刻，她心中的不信开始崩塌，那些被她嗤之以鼻的传说，似乎并非空穴来风。口袋里的平安符依旧滚烫，她掏出来一看，只见原本温润的桃木平安符，此刻已经变得焦黑，边缘还卷了起来，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赵磊看着焦黑的平安符，声音都在发颤。
江妍没有说话，她知道，他们可能闯祸了，而且是**烦。
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江妍洗漱完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镜中的画面在她脑海里反复浮现，尤其是那封写着“小偷”的信封和那个诡异的笑容，总让她心头发紧。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听到有人敲门，三下，急促而有节奏，像是在催促什么。她猛地睁开眼，宿舍门完好无损，外面只有楼道里的夜灯泛着微弱的光，可那敲门声却像是刻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唐萌萌，小姑娘睡得正香，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江妍轻轻叹了口气，把焦黑的平安符放在床头柜上，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江妍是被唐萌萌的惊呼声吵醒的。
“妍姐！你的笔记本电脑不见了！”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宿舍，形成一道道光柱，空气中的灰尘在光柱里飞舞。江妍猛地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看向书桌——昨晚回来后，她随手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竟然不翼而飞了！
“什么？你说什么？”江妍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掀开被子，快步走到书桌前。书桌空荡荡的，只剩下几本专业书和一个水杯，原本放电脑的地方，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压痕。
“什么时候发现的？”江妍的语速飞快，一边翻找一边问，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起了西配楼镜中的“小偷”二字，一股寒意爬上脊椎。
“我刚起床想借你充电器，就看到书桌空着了。”唐萌萌的眼眶红红的，拉着她检查宿舍门栓，“门是反锁的，窗户也关得好好的，还扣了安全扣，怎么会不见了？会不会是……昨晚我们去了二层，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别胡思乱想，肯定是我放错地方了。”江妍强装镇定，开始翻找宿舍的每个角落。她打开衣柜，翻遍了所有的衣服口袋；她趴在地上，检查床底和书桌底下；她甚至打开了储物柜，把里面的书本、杂物都翻了出来，可连电脑的影子都没看到。
“会不会是掉在地上被被子盖住了？”唐萌萌也帮忙寻找，两人把宿舍翻得乱七八糟，连垃圾桶都倒了出来检查，依旧一无所获。
江妍的心跳越来越快，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宿管阿姨的电话，语气带着一丝焦急：“阿姨，我是3栋402的江妍，我的笔记本电脑不见了，你能帮我查一下昨晚的监控吗？看看有没有外人进过宿舍楼？”
“同学，你别急，我帮你查一下。”宿管阿姨的声音很温和，“昨晚宿舍楼的大门十一点就锁了，没有外来人员登记进入，监控也没拍到异常。会不会是你自己放错地方了？或者是被同学借走了？”
“不可能，我没借人，也不可能放错地方。”江妍的声音有些沙哑，“阿姨，麻烦你再帮我仔细看看监控，尤其是我们宿舍门口的。”
“好，我再看看。”宿管阿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同学，监控确实没拍到异常，你们宿舍门口昨晚除了你们俩回来，就没有其他人经过了。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复习太累记错了？”
挂了电话，江妍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心里一片冰凉。宿舍门反锁，窗户紧闭，监控也没拍到异常，电脑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这根本不符合逻辑。难道真的像唐萌萌说的，是昨晚去西配楼二层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妍姐，你别太着急。”唐萌萌递过来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说，“要不我们再问问隔壁宿舍的同学，看看有没有人看到什么？或者……我们去求个符？我外婆认识一个很厉害的道长，说不定能帮上忙。”
“求符？萌萌，你怎么也相信这些？”江妍皱了皱眉，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不愿意相信鬼神之说，“再等等吧，也许过一会儿电脑就自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