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酒桌上，他点了我心里的名字我跟刘畅坐在学校后门那家烧烤摊前。小马扎一晃一晃，

油烟在头顶打旋，烤肥肠的味道一股脑往我鼻子里钻。刘畅把一次性杯子往桌子上一磕，

啤酒沾了一手，他也懒得擦。“哥们，帮我个忙。”刘畅盯着我，眼睛里那点兴奋快溢出来。

我“嗯”了一声，随手把手机扣在桌上，屏幕一黑，林知夏的对话框也跟着暗了。

后面那桌有人吆喝老板多来两串腰子。手机在桌面轻轻震了一下。我条件反射看了一眼，

屏幕上跳出来的，是林知夏发来的：“你们到了没？”刘畅眼尖，伸过来一把抓起我手机。

“行啊，先到不打招呼？”刘畅笑着，一边说一边点开对话，手指头有点油，

我看着心里有点烦，却又说不出让他别碰。我今年二十二岁，大三。喜欢一个人，

喜欢到不敢提她的名字，是从十九岁开始的。那年军训，太阳狠得像在报复人类。

教官让我们站军姿，林知夏站我左边，腿发抖，嘴唇白得吓人。

我小声说：“你要是坚持不住，就往这边靠一点，我帮你挡。”她抬眼看我，

睫毛上挂了一点汗，“那你等会儿别被教官点名啊，英雄。”从那天起，

我就记住了她笑起来左脸颊那颗小痣。也记住了，喜欢一个人这件事，一旦开始，就很难停。

刘畅这会儿把手机放回桌上，冲我挤眼：“她是不是快到了？”我拿起手机，

装作漫不经心看了一眼消息。“她说还在图书馆，问我们吃完要不要一起去自习室。”“行，

那等会儿你跟我旁边坐一点。”刘畅喝了口酒，说得特别自然。我愣了一下。“干吗？

”“给我腾个位置啊。”刘畅用牙齿咬开花生米包装袋，“你别装傻，我说一个名字，

你听听熟不熟。”他压低声音，像要说什么天机。“林。知。夏。”我的手指扣在杯口，

指尖一用力，杯身轻轻一颤。啤酒沫贴着杯壁慢慢滑下去，像我喉咙里那句“别追她”。

刘畅完全没注意，看着我，笑得跟***了一样。“老天有眼，给我安排个做小组作业的机会。

”刘畅把话说得飞快，“上周选题的时候，她主动说跟我一组，你知道吗？她还说，

‘刘畅你数学好，你带带我’。我当场差点没绷住。”我盯着桌上的辣椒面，一颗一颗看。

“然后呢？”“然后我就想了，追别人这么久，是不是也该轮到我被追一次？”刘畅抬起头，

又给自己满上半杯酒，“我以前不是总笑你单恋那谁吗？这次我认真了。”我苦笑了一下。

我单恋的“那谁”，就是他口里认真起来的这个人。刘畅把一次性杯子举到我面前。“来，

敬我未来女朋友。”这一瞬间，我听见自己心里有东西“咔嚓”一声。

不是那种特别夸张的心碎，而是像哪根旧电线被扯断，火花一闪，房间里突然黑了。我抬手，

也把杯子举起来。啤酒撞在一起，发出轻轻一响。“行，敬你未来女朋友。

”我把“未来”两个字咽得很慢。喉咙被酒精烫得有一点疼。刘畅喝完，抹了下嘴角，

“你说，她会不会喜欢那种有点幽默又不太正经的男生？

”我想起林知夏在朋友圈里发过的一句话：“我喜欢真诚的人，笨一点也没关系。

”那条朋友圈底下，我点了个赞，又默默删掉。“女生喜欢啥，你自己不会问？

”我把杯子放回桌上，手心里都是汗。刘畅把手机拿过来，点开林知夏的头像，

头像是她抱着一只橘猫，笑得很乖。“我打算先从吃宵夜开始。”刘畅语气很笃定，

“等会儿她来了，你帮我一把，给我创造点机会。”“什么机会？”“你少说话，多玩手机，

把话题往我这边引。”刘畅伸手拍了拍我肩膀，“反正你这张脸一看就是‘老同学’那挂，

她喜欢的明显是我这种阳光小帅哥。”他讲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抬得很高。

我盯着他那张得意的脸，突然觉得有点陌生。以前我们熬夜打游戏，刘畅骂我“菜”，

给我扔一袋辣条。我挂科的时候，刘畅陪我去补考，说要是过不去，就跟我一起重修。

那时候我觉得，这人有点欠揍，但挺讲义气。我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让我帮他追我喜欢的女生。后面那桌有人开始唱歌，跑调得不忍直视。油烟混着啤酒味，

整个夜色都变得黏糊糊。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我第一时间拿起来。林知夏发来一条语音。

我点开，耳机没带，声音直接从外放里冒出来。“你们到了吗？我这边快关灯了，

要不我买点水果过去，你们等我？”刘畅立刻坐直，“她她她，是不是说要来？

”我看着那条语音，指尖在“回复”上悬了一秒。“我帮你回？”刘畅伸手，

等着我把手机递过去。我把手机往自己这边收了收。“不用，我回。”“你回什么？

”“回……”我深吸一口气，打字。“我们刚点好，来吧。”几秒后，我又加了一句。

“路上小心。”刘畅凑过来，看了一眼，满意地点头。“可以，可以，很自然。

”自然到什么都看不出来。自然到连我自己，都差点以为，

我真的只是一个给哥们牵线的工具人。刘畅重新举起杯子。“来，再敬一下我兄弟。

”“敬啥？”“敬你，这个懂事的好人。”杯子碰在一起，啤酒泡沫晃出杯沿。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在这个故事里，刘畅准备当男主角。而我，

可能一开始就被安排在“好人”这个位置。2她坐在他身边，却朝我说话林知夏来的时候，

店门口那盏路灯刚亮。***的光打在她身上，书包带斜斜从肩上压下来，

另一只手拎着一袋透明的水果盒，苹果和橙子撞在一起。“你们点了这么多？”林知夏走近，

先看了一眼满桌的串，再看我和刘畅。我刚要站起来，刘畅已经一把把我按回小马扎。

“坐这儿坐这儿。”刘畅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又主动把自己的椅子往我这边挪了一点，

像是在腾空间。“林同学，欢迎光临，您今晚是我们的贵宾。”他笑得很熟练。

林知夏低头笑了一下，视线却先和我撞上。“你们喝了多少？”她放下水果，

眼睛在桌上那几只空瓶子上扫了一圈。“就一瓶。”我下意识解释。刘畅抢话：“两瓶半，

主要是我，他就意思意思。”林知夏看着我，“脸有点红。”她伸手虚虚在我额头晃了一下，

“没喝习惯就少喝一点。”刘畅立刻接上：“我看着他呢，放心，我比他能喝。

”他说话的时候，还特意挺了挺背。我把杯子往旁边挪了一下。

“你不是说要在图书馆复习吗？”我问。林知夏把书包放到空着的小马扎上，揉了揉肩膀。

“再复习下去要长针眼了。”她说完，才想起来解释似的看向刘畅。

“就是那种看谁都不顺眼的状态。”刘畅笑得特别配合，“那正好，看我们俩顺不顺眼？

”“还行。”她不紧不慢补了一句，“至少有吃的。”老板端上来新烤的肉串，铁盘一落桌，

油滋滋响。林知夏伸手，第一串就下意识伸向我这边的盘子。她拿起一串鸡翅，刚想咬一口，

又看了看我。“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她直接把那串丢到我碗里。刘畅愣了一下。“哎，

服务不周啊，我刚还想着留给你。”刘畅立刻从另一盘里挑出一串，递到她面前，

“那你吃这个，肥肠，香。”“我怕胖。”林知夏摇头，把水果盒打开，

戳了一块苹果塞嘴里。刘畅盯着她，“你哪里胖？”他问完这句，自己都笑了，“不是，

那意思是，你再胖一点也挺可爱的。”这话一出口，桌上的空气顿了半秒。

我低头啃那串鸡翅，把骨头啃得干干净净。林知夏把叉子插在苹果上，眼神却朝我这边飘。

“你今天话有点少。”她问，“是复习不顺利，还是被某位同学带坏了？

”她说“某位同学”的时候，故意看了刘畅一眼。刘畅笑：“我今天状态好得很。

”他往我肩膀上一靠，“他这人就是这样，一喝酒就变哑巴。”我抬头冲她笑了笑。“没事，

正常发挥。”“正常发挥是啥？”“负责吃。”我举起手上的串晃了晃，

想把那点别扭盖过去。刘畅主动倒了点饮料给她。“你待会儿还回图书馆吗？”刘畅问。

“本来想的。”林知夏看了眼时间，又摸了摸被书包带勒出红印的肩膀，“算了，

今天脑子进水了，背什么都记不住。”“那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刘畅挺自然地把这句说出口。我看着他。林知夏“噗”地笑了一声。

“你知道女生宿舍在哪儿吗？”刘畅没怵。“你带路，我负责提东西。”他指了指那袋水果，

“再不济，我给你讲两道高数题，送到楼下，安全又涨知识。”林知夏被逗得乐了，

眼睛弯起来。“你们俩一人一半功德吧。”她用叉子比划了一下，“他之前也经常帮我讲题。

”她说“他”的时候，抬手朝我点了一下。刘畅顺着这个话题追。“那你选，谁讲得好一点？

”“都挺好。”林知夏含糊了一句，又补充，“风格不一样。”她转头看我，

“你讲题的时候比较慢，怕我听不懂。”“那他呢？”刘畅立刻问。“他讲得快。

”林知夏笑，“快到我有时候只记得他写字的声音。”刘畅愣了下。我也愣了下。桌子底下，

我的脚轻轻蹭了一下地砖。原来，她真的有在听。刘畅反应过来以后，笑得更灿烂了。

“那正好，他负责打基础，我负责带节奏。”刘畅举起杯子，转头对我说，“兄弟，

合作愉快。”我拿起自己的杯子，跟他轻轻一碰。啤酒泡沫冲上来，

挡住了我喉咙里那句“我不想合作”的冲动。林知夏看了看我们，突然把水果叉放下。

“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微微眯起眼。这一瞬间，我心跳漏了一拍。“哪有？

”刘畅抢在我前面，“我们俩还能有什么事，你兄弟不就是个老好人嘛。”他笑着，

把“老好人”三个字说得轻轻松松。我的手指在桌底下捏紧，指节有点发白。

林知夏皱了皱鼻子，似乎不太满意这个说法。她转头看向我。“你呢？”“什么我呢？

”“你觉得自己是老好人吗？”烤串的烟从铁网那边腾起来，熏得我有点眯眼。

“我……”我顿了一下。“我只是习惯让别人先来而已。”话一出口，

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刘畅没听出什么别的意思，大大咧咧地举起杯。“那就继续让，

今晚你让我当主角。”他冲我挤了下眼。林知夏低头，又戳了一块水果。她咬下去，

声音脆脆的。“当不当主角，应该不是你说了算的吧？”她含着笑说。我抬眼看向她。

那一刻，我忽然有点分不清。她这句话，是随口一说。还是……听懂了什么。

3回宿舍那条路，他走在她和路灯之间烧烤摊散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老板在那边收桌子，

把铁盘叠在一起，撞得叮当响。夜风一吹，我才发现身上全是油烟味。刘畅伸了个懒腰，

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走了走了，护送林同学回城。”他说话的时候，

还不忘把书包一把拎起来。那是林知夏的。林知夏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接。“我自己来就行。

”“你拿水果。”刘畅把书包背到自己肩上，又很潇洒地拍了拍，“重得很，

你今天已经够辛苦了。”我看了看他肩上的书包，又看了一眼林知夏手里那袋水果。

“要不我拿水果。”我随口说了一句。林知夏“噗”地笑了。“你拿这个更像保姆。

”她把苹果盒往我手里一塞，“行，那麻烦保姆同学辛苦一下。”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着，

地面被切成一块一块的光斑。我们三个并排往学校里走。刘畅背着书包，

理所当然地走在中间。我拎着水果，走在靠外面的那一边，离车道更近。

有电动车从旁边呼过去，轮胎压过积水，溅起一点水花。林知夏下意识往里闪了一下。

她肩膀轻轻撞到刘畅手臂上。刘畅顺势往她那边靠了点。“慢点走，又没人追你。

”他笑着说。我听见“追”这个字的时候，心里莫名一紧。林知夏好像也听出了什么，

低头笑了一下。“谁知道呢，说不定以后会有。”这话一飘出来，

我感觉刘畅整个人都精神了。“那你提前告诉我一声。”他把语气放轻，

“到时候我考虑一下要不要把你让给别人。”他讲着笑，可那句“让”说得挺自然。

好像她本来就该排在他的人生计划里。我把水果袋在手里换了个方向。

塑料袋勒得手掌有点泛红。走到图书馆旁边那块草坪边上，林知夏突然停了。

“你们明天早八不是还要上高数吗？”她问。“你怎么比我还记得清楚？”刘畅笑，

“你明儿不上？”“我选修啊，上午没课。”林知夏打了个哈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但我良心发现，现在就回去睡觉。”我们三个在女生宿舍楼下停下。

宿舍楼口那盏灯有点闪，亮一下暗一下。门口保安坐在小板凳上刷手机，

假装没看见成片成片的男女生在门口磨蹭。“那我上去了。”林知夏背过手，

冲我们晃了晃刚收好的门禁卡。刘畅立刻把书包从肩上卸下来。“等一下。

”他从侧兜里翻出一瓶还没拆封的酸奶。“给你，刚才路过小卖部买的，防止你晚上饿醒。

”我愣了一下。我回想了一圈刚才的路程，根本没见他进过小卖部。那瓶酸奶，

大概是他早就放在书包里的。林知夏接过酸奶，低头笑。“这么有准备？”“那必须的。

”刘畅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以后想喝，跟我说。”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她，

不怎么躲。空气里一下安静下来。我站在旁边，突然有点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

林知夏没立刻接茬。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你怎么也不说话？”“我？

”我下意识抬了抬手里的水果袋，里面的果叉互相碰了一下。“那……你要是吃完水果还饿，

就把他那瓶酸奶也喝了。”这句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有点笨。

刘畅笑得直接拍了我一下。“你这兄弟口条不行，但心意到位。”他说完，

又朝林知夏眨了下眼。“你看，他都同意我照顾你了。”“我什么时候同意的？

”这话只在我心里响了一声。林知夏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果和酸奶，叹了口气。“你们两个，

一个比一个会说。”她抬头，看着我们两个。“那我问个问题。”我心里一紧。

“你们谁先认识我？”她笑着问。“当然是我。”我还没开口，刘畅已经抢答。“军训。

”我说。两个字蹦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刘畅愣了一下。他想了想，才慢半拍接上。“对对对，

军训的时候，你不是还中暑了吗？”我看着林知夏。她显然也想起了那段时间，

表情变得软一点。“那会儿真热。”她小声说，“我一直记得有人给我挡太阳。

”刘畅顺口就接：“那肯定是我啊。”“不是你。”林知夏脱口而出。刘畅愣住。

她意识到气氛有点尴尬，急忙又补了一句。“应该……不止一个人。

”她把视线从我们两个人之间挪开，看向宿舍楼门口贴的公告栏。“算了，

过去的事不重要了。”她抬手挥了挥，“总之，今天谢谢你们，请我吃宵夜。”“客气什么。

”刘畅笑，“下次换你请。”“看心情。”她扮了个鬼脸。“那你心情好的时候，

提前提醒我。”刘畅不依不饶。“你怎么这么事多？”她没忍住笑出来。我站在一旁，

看着他们的对话来回接得很顺。有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错位感。好像这一套，

我在脑子里默默排练过无数次。只是现在，台词轮到别人说。保安抬头看了我们一眼。

“十二点关门。”他懒洋洋提醒了一句。“行，我这就滚回去。”林知夏冲他摆摆手，

又转头看我们。“你们也早点回去，好人一生平安。”她说完这句，看了我一眼。

最后那四个字，听上去像玩笑。落在我耳朵里，却有点沉。“晚安。”她挥了下手，

转身往宿舍楼里走。我们看着她刷卡进门，背影被亮灯吞进去。直到门关上的声音响起，

我才慢半拍开口。“走吧。”刘畅站在原地没动。“你说，她刚才那句‘好人一生平安’，

是在夸你，还是在夸我？”他摸了摸下巴，认真地分析。“夸你。”我说。“不对吧。

”刘畅挑眉，“你才是那个公认的老好人。”我看着那扇关上的宿舍门，呼出一口气。

“她习惯一句话里，照顾两个人。”“什么意思？”“你听见‘好人’，我听见‘平安’。

”我笑了一下。“刚好一人一半。”刘畅愣住，看了我几秒，然后突然伸手搂住我脖子。

“兄弟，你最近说话怎么越来越有深度了？”他把我往外一拽。“先回去睡觉，

明天早八再继续研究她喜欢哪种男生。”我被他拖着往回走，脚步有点乱。

脑子里却不争气地回放了刚才那一幕。林知夏站在宿舍门口，抬头看着我们。

灯光在她眼睛里反了一点亮。我忽然想到一个很不舒服的问题。如果有一天，

她真的答应了刘畅。那我在这故事里，连“好人”都算不上。最多，只能叫“观众”。

4高数课上，她用我的草稿纸给他写纸条第二天早八，我顶着一头乱发冲进教室的时候，

高数老师已经在黑板上写完了第一个定理。黑板密密麻麻，我的脑子还是空白的。

刘畅坐在靠窗的第三排，冲我挥了下手。“这儿。”我一**坐到他旁边，把书往桌上一拍，

耳边还挂着刚才宿管大妈那句“跑什么跑，又要迟到”。刘畅凑过来，

小声问：“今天怎么样？”我懵了一秒。“什么怎么样？”“你看你，睡成这样。

”刘畅嫌弃地看了看我眼下的黑眼圈，“昨晚是不是一直在回忆她说‘好人一生平安’？

”我翻了个白眼，把笔记本翻开。“我在回忆高数。”刘畅笑得很欠揍。“那你完了，

高数不会心疼你。”我刚想怼回去一嘴，后门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小动静。有人推门进来。

我下意识回头。林知夏抱着书，站在门口，头发简单扎了个马尾，脸上没化妆，

眼睛却还是亮的。她往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视线停在我这边。我心里“咚”地一下。

刘畅立刻挺直背，小声嘀咕：“看这方向，是在找我。”我懒得理他。林知夏走到我们这排，

停了一下。我们后面那两个空位被别的同学的书占了。她看了看，

又低头看了我和刘畅之间那条窄缝。“挪一下。”她说。

刘畅毫不犹豫往过道那边挪了半个身位。我被他挤得往里面缩。最后的结果是：刘畅靠过道，

**墙，林知夏坐在我们中间。我一低头，就能看见她书上工工整整的字。

粉笔在黑板上划来划去，高数老师声音很稳。“这个地方，大家要注意极限存在性的条件。

”我盯着那几个字母，脑子里却没形成任何画面。旁边的林知夏翻到新的一页，

笔尖飞快地写着。写到一半，她顿了一下。“这个我没听懂。”她小声说。

我以为她是在跟我说话，刚准备把本子转过来一点。刘畅已经抢先一步把本子拉过去。

“哪个？”林知夏用笔尖点了点。刘畅看了一眼，开始在她本子上写起自己的理解。

他的字写得挺潦草，线条一大堆，看着像要打架。我趴在桌子上，

旁观自己昨天在烧烤摊上扮演的角色，被他现场翻拍了一遍。高数老师在讲台上提问。

“这道题，谁来试一下？”教室里安静了一瞬。我本能往桌子底下缩了缩。

刘畅倒吸了一口气，正要跟我商量一下“这节课要不要低调一点”，就听见高数老师点名。

“后排那个同学，背黑包那个。”我和刘畅对视一眼。我们俩背的都是黑包。

林知夏捂着嘴笑了一下，小声说：“好像是你。”我只好认命站起来。粉笔被我握在手里，

有一种拿错武器的感觉。我在黑板上写解题步骤，写到一半，卡住。极限那一步，

我脑子一片糊。手心全是汗。讲台下一片寂静。我能感觉到刘畅在下面看着我。还有林知夏。

我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往下写。写完以后，我自己都有点不确定。“老师，

这样……可以吗？”高数老师瞄了一眼，点了点头。“思路是对的。

”他又在我写的那行下面补了两笔，“这一步如果能再写详细一点，会更好。

”我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手心，回到座位上。刘畅跟见了什么奇观似的。“你行啊。

”他小声说，“原来你真的有在听课？”我把笔扔回笔袋里。“基本的生存能力。

”林知夏撑着下巴看我。“你刚才那一步，是不是前天晚上讲给我听过？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我的心又被谁轻轻拽了一下。“差不多。

”我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平静一点。刘畅不甘心被冷落，立刻插话：“那等会儿下课，

你再给我讲一遍。”“你刚才不是看懂了吗？”我问。“我看懂是一回事，

她看懂是另一回事。”刘畅理直气壮，“你不能厚此薄彼。”林知夏笑，没接话。

下课铃响的时候，高数老师刚好讲完一个例题。“这道题留作作业。”老师合上书，

“下节课检查。”教室里“哀嚎”一片。刘畅伸了个懒腰。“中午食堂？”他问。

我正准备点头。前面一排的同学突然回头。“林知夏，等会儿小组作业我们商量一下？

”那女生叫陈琼，和林知夏是一个班的小组成员。“好。”林知夏回答。“你们去哪儿？

”陈琼又问。刘畅立马顺杆往上爬。“我们准备去三楼自习室。”他拍了拍桌上的书，

“正好把这个作业先写了。”陈琼看了看我和刘畅，又看林知夏。“那我就不去了，

我还有别的课。”她冲林知夏摆了摆手，“你待会儿把分工发到群里就行。”人一走，

刘畅立刻转头看我。“兄弟，机会来了。”“什么机会？”“近距离展示优点的机会。

”刘畅语气很认真，“等会儿你负责当简单题示范，我负责难题攻坚。”“那我负责什么？

”林知夏把书抱在怀里，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你负责……看谁写得好。”刘畅脱口而出。

“我负责睡觉。”林知夏说。她这么一说，我们谁也不好再接。结果就是，中午十一点多，

我抱着书跟他们一起钻进了三楼自习室。自习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空气里都是纸张和圆珠笔的味道。我们找了靠窗的一排。刘畅照旧坐中间。“换一下。

”林知夏突然说。我和刘畅都愣了一下。“我坐中间。”她抱着书，从刘畅那边挤过去，

最后变成她坐在中间，我和刘畅一左一右。“你们俩如果要讲题，我好抄答案。

”她说得理所当然。我打开高数课本，把刚才老师留的题写到草稿纸上。刘畅拿出签字笔，

在另一张纸上写写画画。我们两边的笔都在动，中间那个人却用手托着脸，

慢悠悠地刷着题库软件。“你们谁解出来了先说一声。”她交代。过了大概十分钟，

我那道题推完，写到了最后一步。我刚准备把结果圈出来，旁边伸过来一只手。

林知夏捏住我那张草稿纸的一角。“借我看一下。”她把草稿纸抽过去，压在自己本子上，

认真地看了两遍。我看着她的侧脸，心跳莫名快了两拍。刘畅发现动静，立刻凑过来。

“让我也看看。”“你有你自己的。”我说。“你不懂。”刘畅压着声音，

“她看的是你的纸。”他这话带了一点说不清的味道。林知夏看完，把笔拿起来，

在**稿纸的右边写了三个字。“慢，清楚。”她写完，又在下面画了一颗小小的星星。

然后，她把纸往刘畅那边推了推。“你抄这个就行。”刘畅拿到纸，愣了两秒。

“我这同步直播现场讲解，居然还不如他的草稿纸？”“你的也好。”林知夏笑了笑，

“但你写太快了，我怕我抄不完。”刘畅“啧”了一声，假装不服。“那你给我个评价。

”他把自己那张写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推到她面前。林知夏看了一眼，在纸角落写了四个字。

“快，容易乱。”旁边又画了条小波浪线。她把两张纸摊开放在桌上，

像在比对什么实验结果。“你看。”她用笔尖点了下我的那张，又点了下刘畅那张。

“你们俩刚好互补。”她抬眼看我们。“要是你们俩合在一起，估计能吊打全班。

”刘畅听到“互补”两个字，立刻来精神。“那不正好。”他说，“以后我们就组个队，

你负责慢，我负责快。”刘畅一边说一边把那两张纸叠在一起，对折，塞进林知夏的书里。

“留着，当我们团队的第一份资料。”我看着那两张叠在一起的草稿纸，

被整齐地夹进她书页里。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那上面有我的笔迹，也有刘畅的。

就像我们两个被塞进同一段故事里。只不过，这段故事的书名，不一定写我的名字。

快到午饭点，自习室里的人陆续走了。刘畅看时间。“走，吃饭。”他起身，

把书往怀里一夹。林知夏还低着头在翻手机。“你们先去吧，我等会儿去买杯咖啡。”她说。

“那我陪你。”刘畅条件反射。他话刚说出口，手机就响了一下。是篮球队群。“刘畅，

别忘了中午十二点训练，迟到自罚五圈。”队长在群里发了消息。刘畅肉眼可见地皱起眉头。

“操。”他压低声音骂了一句，“我忘了这茬。”他看了看林知夏，又看了看手机。

“要不你陪她去？”刘畅回头看我，“买完咖啡再去吃饭，顺路。

”我本来想说一句“不顺路”。话到嘴边，变成了。“行，我正好也想买杯。

”刘畅松了口气，把书包往肩上一甩。“那就交给你了，兄弟。

”他笑嘻嘻地冲我竖了个大拇指，“好人持续在线。”我看着他跑出自习室。

门在他身后关上。安静了一瞬。林知夏把书合上，转头看我。“你真想喝咖啡？”“还行。

”我说。“你不是说喝咖啡会心慌吗？”她挑眉。“那就是……想陪你走一圈。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林知夏愣了半秒。她突然笑了一下。

“那我得想想，今天这圈值不值。”她背上书，站起来。“走吧，草稿纸男同学。

”我捏了捏手指，跟在她身后。走出自习室的那一刻，我脑子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也许，

在刘畅以外的某个角落里。我不是“老好人”。只是一个，带着自己节奏的“慢半拍”。

5咖啡店里，她问我是不是在躲着她校园后街那家咖啡店，中午人不多。玻璃门一推开，

冷气把我一身课后的困意吹干净了一半。咖啡机在角落里哼哼，店里放着一首老歌，

听不清词，只听见一串叮叮当当的钢琴声。林知夏走在前面，熟门熟路走到窗边的位置。

“坐这儿吧。”她把书放到椅子上，抬头看了眼菜单。“你喝什么？”“随便。

”我脱口而出。“随便是没有的。”林知夏回头看我，嘴角一点点压住笑。

“你昨天还说要陪我走一圈，现在连喝什么都懒得选？”我只好认真抬头看那一排英文单词。

冰美式。拿铁。卡布奇诺。焦糖玛奇朵。“那就……”我犹豫了一秒。“拿铁吧。

”“热的还是冰的？”“冰的。”“不是说喝了会心慌？”林知夏一句话，

把我昨晚说过的全翻出来了。我咳了一声。“那就热的。”“行。”她转身去点单。

我坐到窗边，手机往桌上一放，屏幕自己亮了一下。篮球队群又刷起来。“刘畅，

训练结束了，今天状态不错。”“刘畅，晚饭局走不走？”几个对话框蹦来蹦去，

刘畅却一直没说话。我刚准备退出，新的消息跳了出来。刘畅单独给我发了一条。

“咖啡买了吗？”紧接着第二条。“记得帮我问一句，她对我印象怎么样。”第三条。

“问细一点。”我看着那三个字，指尖在键盘上停住。还没回，林知夏已经端着托盘回来了。

一杯热拿铁，一杯冰美式。“给。”她把热的推到我面前。“特意给你换了半糖。

”纸杯壁有点烫，我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又缩回去。“你呢？”我看着她那杯冰的。

“我今天心情好。”她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得降降温。”阳光从玻璃外照进来，

落在她脸侧，把那颗左脸颊的小痣衬得很明显。我们安静了几秒。咖啡店的空调嗡嗡地响。

我掀开杯盖，喝了一小口。苦味顺着舌根往下压，又被牛奶盖住了一半。“你刚才那句话。

”她突然开口。“哪句话？”“在自习室门口。”林知夏捏着吸管，眼睛看着杯子里的冰块。

“你说想陪我走一圈那句。”我的心跳突然有点不讲理地乱。“随口说的。

”我本能想把这句话收回去。“那你平时随口说话都这么有风险吗？”她抬眼看我。

窗外有自行车从楼下骑过去，车铃晃了一下。“你也知道，我这种人，听了容易当真。

”“当真什么？”我明知故问。“当真你在躲着我。”她慢悠悠来一句。我被噎了一下。

“我躲你？”“从昨天开始。”她控诉得很认真，“烧烤摊那会儿，你一直在看桌子，

不看我。”“哪有。”“有。”她伸出手，伸出两根手指，“至少有这么明显。”她说着，

还比划了一下。“还有刚才上课，高数老师点你，你都不看我一眼。”“那我看你干吗？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我自己都有点乱。“鼓励你啊。”她理所当然。

“你站在黑板前的时候，整个班就你字写得稍微像个人样一点。”我被她逗笑了。

“那我谢谢你。”“别客气。”林知夏喝了口咖啡，把杯子放回桌上，语气突然淡了一点。

“其实我昨晚一直在想一件事。”我握着纸杯的手紧了紧。“什么？

”“我是不是把你拖下水了。”她盯着杯盖上的那一圈咖啡印。“你本来可以单纯当个学霸，

现在多了一个被我拉着走来走去的任务。”“这也叫任务？”“怎么不叫？”她抬眼看我。

“你昨天在烧烤摊，把最好吃的鸡翅都让给我。”她在给我算账。“走回宿舍，

你走外面那一边，车一过来你就往前挡。”林知夏顿了顿。“你今天早上困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