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难道自己悉心维护的父子亲情,终究抵不过那权力的诱惑?
难道武德九年,那兄弟相残的血泊,注定要在自己的儿子们身上重演吗?!
顿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怒、痛心、失望、乃至一丝恐惧的剧烈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内奔腾咆哮,几乎要冲破那帝王的躯壳爆发出来!
但他终究没有爆发。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不再是愤怒的黑色风暴,而是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蕴含着无尽悲凉与冰冷的寒潭。
他伸出手,指尖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接过了那卷卷宗。
他没有翻开看,只是死死地捏着它,仿佛要将其捏碎。
“朕...知道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让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李君羡,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所有涉案人证,暂时...严密看管。一应物证,封存。”
“你,退下吧。”
“臣,遵旨。”李君羡不敢多言,躬身悄然退下,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空旷的大殿内,再次只剩下李世民一人。
晨曦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冰冷的光斑。他孤独地坐在那里,握着那卷决定了他一个儿子命运、也刺痛了他另一个儿子野心的卷宗,久久未动。
真相,已然水落石出。
但带来的,并非解脱,而是更深的痛苦与两难。
他的手,终于无力地松开,卷宗“啪”地一声轻响,落回御案之上。
他的目光,投向殿外魏王府的方向,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复杂与…一丝彻骨的冰冷。
青雀...
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两仪殿侧殿,门窗紧闭,厚重的帷幔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与声音,仿佛将此处变成了一座华丽的坟墓。
李世民负手立于殿中,背对着殿门。他不再像昨日那般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而是像一座沉寂了万载的冰山,通体散发着令人骨髓都要冻结的寒意。御案上,那卷百骑司的奏报静静地躺着,却比任何千军万马更具压迫感。
殿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和内侍小心翼翼的通报:“陛下,魏王殿下到了。”
“让他进来。”李世民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殿门轻轻开启,又迅速合拢。
李泰迈着略显急促的步子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着一身亲王常服,圆滚滚的面容依旧带着惯有的、恰到好处的恭谨与儒雅,只是那微微闪烁的眼神和比平时更快的步伐,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儿臣参见父皇。”他躬身行礼,声音温润。
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