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充了648块，都现在了钻石还没到账，你们吃屎啊还没解决！”

“奶奶的，十分钟前就给你打过电话，你是弱智吗？还不快给爷搞定！”

电话里传来一阵怒吼，震得沈灏耳朵嗡嗡响，对方的辱骂，更是让他咬牙想要摔掉话筒。

不过自己是客服，不可以那么做。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细语地说道：“先生，您的问题已经反应给技术部，很快就可以解决。另外，请您说话客气一些，不要骂人。”

“擦，你个臭客服，一个月挣几个破钱，凭什么让爷给你客气！

给你脸了不是！你工号多少，我要投诉你！”

电话里传来的嗓门更大了。

“我的工号是3184，再次告诉您，问题已经转达技术部，请耐心等候处理。谢谢您的来电，再见！”

说完，沈灏挂断了电话。

就算脾气再好的人，遇到这种客户，也忍耐不了吧，他已经在尽力克制了。

挂断电话后，沈灏疲倦地依靠在电脑椅的靠背上，闭上双眼，用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

沈灏在一家名叫天悦互动的手游公司做客服，公司位于鹏城，八十人的规模。

公司核心是技术开发，流水靠运营策划，挨骂解决投诉就是客服的日常工作。

“沈灏，经理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估计没什么好事，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同事小刘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一双小眼睛在沈灏的脸上瞄来瞄去。

沈灏心里一阵悲哀，站起身，打起精神往经理办公室走去。

背后隐约听到小刘的嘟囔声，“长得帅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穷光蛋！整天还那么清高，装给谁看呢！我呸！”

沈灏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真不是清高啊。

小刘一米五，体重一百三，大圆脸红鼻头，一双小眼睛。。。这确实不符合自己的审美标准。

自己可不想引起她的误解，所以平时就比较冷淡。

走进经理办公室，门是半开着的，沈灏敲了两下，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经理，您找我？”

经理正埋头趴在电脑屏幕前，不知道正在看什么，听到沈灏的声音，抬起头来。

语气严厉地说道：“小沈啊，刚刚有玩家投诉你，说你态度差，还在电话里骂人！岗位守则都忘了吗，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沈灏一听就急了，连忙分辨道：“我晕，经理，我冤枉啊。刚刚是那玩家一直在骂人，我没说一句脏话。”

经理压根不听他辩解：“反正玩家是投诉你了，那位玩家可是A级用户，在我们游戏里已经消费了七八万，马上就要升S级了！

“刚刚他投诉时说了，如果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以后就再也不充值了。”

游戏公司对于消费的玩家，都是有登记档案的，消费过万，就是A级用户，游戏中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电话联系客服，而客服也必须尽快给予解决。

沈灏负责的，就是A级及以下用户。

消费过十万的，是S级用户，那种玩家，享受的是客服一对一的VIP待遇！

沈灏的同事小刘，就是VIP客服，虽然她长相相当一般，但声音还是很甜美的……

至于消费过三十万的，那就是SS级用户了，由客服主管胡姐直接对接，中秋节都会给寄月饼的！

公司的理念就是氪金玩家至上。

“经理，你听我解释啊……”

“我对你的解释毫无兴趣！这个月绩效奖金扣掉，以后要是再有玩家投诉，你就等着滚蛋吧！”

沈灏一听就急了，绩效奖金还有两千三呢。

如果被全部扣掉了，那自己这个月工资扣掉社保公积金后，到手估计只有一千七八了。

再除去房租，交通费，话费这些，剩下的钱吃饭都困难。

“经理，我想再问一下，我的转岗申请批准了吗？”

沈灏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倔强地站在那里，继续问道。

经理翻了翻眼皮，感觉很好笑地说道：“你要转岗运营部门？你懂什么叫运营吗？”

“我进公司快一年，一直在向运营部的同事们请教，晚上和周末也在坚持自学，经理，做运营是我的理想，希望你能批准。”沈灏回答道。

“什么狗屁理想？你的理想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没人关心！我只知道再有玩家投诉你，你就滚蛋！”

经理伸手指着办公室门口方向，怒声说道。

沈灏闭上了嘴，扭头走出经理办公室。

又是日常加班，当沈灏加快脚步赶往公交车站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快要走到公交车站时，沈灏远远就看到那辆他要乘坐的公交车，正亮起尾灯，准备驶离公交车站。

“师傅……，等等！等等我……”

沈灏情急之下，边大声呼喊，边狂奔起来，一阵百米冲刺后，终于看到公交车缓缓停了下来。

气喘吁吁地来到车门边，拉着门把手登上了公交车。

这是最后一班车，车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女孩子坐在前排，正好奇地看着他。

沈灏喘着粗气，摸出手机准备扫码，结果按了好几遍手机屏幕，屏幕都没有亮起来，应该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把手机装回兜里，拿出钱包，想要找零钱来投币。

打开钱包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一张身份证，连一个硬币都没有。

“小伙子，没钱可坐不了车啊。”公交车司机眼睛余光扫到这一幕，开玩笑地说道。

沈灏顿时感觉很窘迫，“我手机没电了，身上没带零钱……”

这时，旁边伸过来一个白净的胳膊，往投币箱里投入两枚硬币。

“我这有零钱，帮你投了。”

沈灏惊讶地扭头看去，原来是那位女孩子。

“小伙子你可要感谢这姑娘，刚才要不是她提醒，我都没注意到你在后面追车呢。

你们白领收入那么高，赶不上就打车呗，你看你跑得一身大汗的，哈哈。”公交车司机笑道。

沈灏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那微薄的薪水，可支撑不了打车那种“奢侈”的行为。

他坐在女孩子对面的空位子上，这才看清楚女孩子的相貌。

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二十来岁，白净小巧的脸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显得很有灵性，整个人显得素净亲和。

一头细密的头发，不长不短，刚刚垂到脖子处，随着公交车的晃动，轻轻飞舞。

“你好，刚才真的是多亏你帮忙了，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沈灏微笑着对她说道。

女孩子有点愕然地看向沈灏，没有吭声，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沈灏连忙解释道：“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把刚刚的车费还给你。”

“可是……可是你手机不是没电了吗？”女孩子眼珠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把微信号写下来给你，或者你的微信号写给我都可以，等一会到家后，我就转账给你。转完后你就可以删了我，请务必答应我。”

沈灏诚恳地说道，态度十分认真。

这就是男人的自尊吧，沈灏不允许自己接受陌生人的恩惠。

可能是看出了沈灏的意思，女孩子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便签纸和一支圆珠笔，“唰唰”写下一个号码，递了过来。

“呐，这是我的微信号，你要是一定要还钱的话就加我吧。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出门在外谁还不会遇到困难呢，钱又不多，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一定要还的！”沈灏笑了笑，坚定地说道。

他接过便签纸，认真地折叠起来，装进钱包。

车厢内沉默下来，只有车内广播传来的一阵歌声。

歌曲到了尾声，一个充满磁性的温柔女声传来。

“嗨，陌生人，你今天过得好吗？这么晚还在听歌，你一定很寂寞吧……”

现在是夏天，公交车内的冷气开得很足。

沈灏突然感觉身体很冷，有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他缩起了身体，一直努力挺直的腰杆也弯了下来。

自己今天过得好吗？

白天发生的一切，如同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闪过。

“你一个臭客服，一个月挣几个破钱，凭什么让爷对你客气！”

“整天还那么清高，装给谁看呢！”

“我对你的解释毫无兴趣！”

“什么狗屁理想，你的理想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根本就不关心！”

玩家的、小刘的、经理的声音也在脑海中响起。

突然间，沈灏泪水满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努力想控制眼泪，却是徒劳。

从懂事起，他好像从来没有哭过，但是今天，他控制不住自己了。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是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