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市而来的小路上，顾娇正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背篓，气喘吁吁地走着。

她抬手擦汗，露出了腕上的纱布，纱布上隐有血丝。

顾娇俨然没发现他们，只当是一辆普通的骡车。

“上来。”萧六郎开口道。

顾娇这才扭过了头来，错愕地看向骡车上的萧六郎。

犹豫了一下，上去了。

她坐在萧六郎的对面，把背上的篓子拿下来放在地上。

萧六郎看了眼篓子道：“你去集市了？”

顾娇点头：“嗯，我去卖了两只鸡，买了点大米和白面。”还，干了点别的。

萧六郎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是看出了什么，却又一个字也没说。

倒是同窗朝顾娇投来古怪的眼神，这傻恶妇还会做买卖？

顾娇却好似没察觉到他的打量，问萧六郎道：“你呢？今天去镇上见到大夫没？”

“还说呢！都怪你！不是你嚷着要吃桂花糕，我们哪里会错过张大夫的坐诊？”同窗才不会告诉她，因为去给她买桂花糕，萧兄避过了一劫。

“那……还真是遗憾呢。”顾娇垂下眸子呢喃。

之后几人谁也没再说话。

一辆十分有讲究的马车迎面驶来。

同窗心神一荡，正襟危坐道：“快看！那是院长的马车！”

“什么院长？”顾娇问。

“天香书院的院长啊！萧兄三日后要考的书院！院长是京城人，曾经的京城四大才子之首，学富五车，博古通今……”

同窗喋喋不休地说着，太兴奋的缘故，都忘记自己是在和最厌恶的人说话了。

马车上。

身着白色院服的院长恭谨地坐在一旁，正位上是一名身着布衣的老者。

老者的左胳膊缠了绷带，怀里抱着一把小破伞，脸上依稀可见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大脚印子。

老师这副样子让院长有些一言难尽，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

骡车在村口停下，同窗回了自己家。

顾娇背着篓子从集市走回来时发了一身汗，可都在骡车上吹干了，红扑扑的小脸儿这会儿冻得煞白，在月光下有些打眼。

萧六郎的余光扫过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只是一瞬，便一手抓着包袱，一手杵着拐杖，转身往自家的方向去了。

顾娇迈步跟上。

顾娇与他的距离保持得刚刚好，不让人感觉太靠近，但若摔倒她也能及时将人扶住。

不过萧六郎对这段路十分熟悉，一直到家里都没出什么状况。

这会儿天已经全黑了，家家户户的门都关上了，只有薛凝香出来倒洗澡水，在门口愣了一会儿。

一定是她看错了，萧六郎怎么会跟那个小傻子走在一起？他们虽是俩口子，却比仇人还仇人。

顾家老宅。

女人是不上桌吃饭的，桌上只有顾老爷子和大儿子顾长海、二儿子顾长陆以及三个孙儿。

其他家一年上头也见不了几次荤腥，顾家却每月都能吃上两顿肉，但也不多，一人两筷子都吃不上。

顾老爷子自己夹了一片小的，给顾小顺与顾二顺也各夹了一片，余下的五片全都给了顾大顺。

“凭啥都给他吃？”顾小顺一边扒饭，一边幽怨地嘀咕。

顾二顺轻声道：“那是因为大哥考上了县学，咱家就指着大哥出头了。”

他说这话时，其实也忍不住瞥了瞥顾大顺碗里的肉。

他也馋。

“切。”顾小顺翻了个白眼，“我姐夫也是读书人，怎么不见你们喊他吃肉？”

顾老爷子将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二人瞬间闭嘴了。

顾小顺不愿多待，三两口吃完便走了。

他想出去找姐姐，正准备翻墙，就被母亲被刘氏抓包了。

刘氏一巴掌呼上他脑袋，低叱道：“你爷奶都在呢，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姐都一天没来吃饭了，我去瞅瞅她。”顾小顺不耐道。

刘氏哼道：“你去瞅啥？成了亲的人了还一天天儿往娘家跑，像什么样！”

顾小顺撇嘴儿道：“爷奶答应三婶儿了，姐是要在咱家招婿的，那姓萧的是上门女婿，姐还是咱家人啊！”

刘氏说不过顾小顺，气得只能掐他两把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