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 即便是仙宗尊主的陆裴环，靠近思过崖都觉有种如山沉重的压迫感。 这就是有上万年修为的魔尊沧溟给人的震慑。 陆裴环看着深不见底的断崖，阴冷的风像是将他还在隐隐作痛的心镀上了一层冰霜。 以纪凌寒那身中寒毒的身子，在崖底待了三天，她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垂在双侧的手渐渐收紧，指甲也深深陷进掌内，但这点痛却让陆裴环觉得太微不足道。 他屏息凝神，纵身一跃，直入思过崖崖底。 万丈深崖，陆裴环手执长剑立于一片黑暗中。 如鹰般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眼前被仙锁束缚住的黑衣男子。 “沧溟，被困千年，你还妄想逃出去吗？” 陆裴环似是在嘲笑他的愚蠢和冥顽不灵。 沧溟缓缓抬起头，动了动被锁住脊骨的背，脸上竟无一丝痛苦神色。 他如血的眸子看了眼带着杀意的陆裴环，阴笑道：“为了纪凌寒，你要想杀了本座是吗？” 陆裴环有一瞬间错愕，沧溟竟然知道纪凌寒？ 难不成是纪凌寒被罚的那三日，沧溟对她做了什么？ 沧溟瞥了眼陆裴环紧了几分的手，嗤道：“六界之内，什么事本座不知道，陆裴环，为了一个女人，你甘愿入我魔道吗？” 陆裴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满身邪气的沧溟：“入何道全凭本尊。” 他眼中杀意骤涨，目光定在沧溟心脏处。 只要杀了沧溟，他便能将纪凌寒被困在法阵中的魂魄取出来。 沧溟仰头狂妄的大笑出来：“你难道不想知道纪凌寒是如何入魔的吗？” 陆裴环身形一怔：“与你有关？” “她入魔也是因为你。”沧溟眼中满是戏谑，像是在说一件趣事，“让纪凌寒感受一下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她为你闯断魂窟、下血海，受尽罡风折磨后从极寒之崖爬了两个时辰才爬上去，你倒是干脆的赏了她一掌。” “你们仙族满口大仁大义，个个心系天下，但身为仙宗尊主的你，对纪凌寒却狠过妖魔呢。” “本座差点忘了，纪凌寒应该算是你杀的，就算她不祭阵，你那一掌也足够让她魂飞魄散了。”

“陆裴环，你无心无情的模样真的像是我们魔道中人。”

“你对纪凌寒说她活着是为了赎罪，那你如今来杀本座只是为了救她，那你是不是也在赎罪呢？” 沧溟看似为纪凌寒抱不平却实为讽刺的话字字像是利刃一样，绞的陆裴环喉间一紧。 过去关于纪凌寒的一幕幕尽数化作刻骨的痛云鞭笞着他晃动的心。 纪凌寒磕头磕的头破血流求他杀了她，求他相信她。 还有最后那一句断断续续为证清白的毒誓，无一不在嘲讽他的冷漠。 他对苍生大仁大义，唯独对纪凌寒无情无义。 沧溟看着陆裴环如浸了血的眸子，悠悠道：“你就算杀了本尊也救不了她，因为她已经是魔了。”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轻而冷冽地又说了句：“你是仙，你救不了魔。” 伴随着沧溟的笑，陆裴环已将剑指向他，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出一般。 “杀了你，我便可以成为新的魔尊。” 第十七章为情入魔 沧溟嘴角的笑意一僵，身为仙尊的陆裴环居然能说这种话，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救纪凌寒了。 “是吗？本座倒是想看看你入魔是何模样……” 沧溟话音刚落，陆裴环的剑已穿过冲冲魔障刺入沧溟的胸口。 被注入仙力的剑散出金色的光，沧溟身上的魔气似是被这些光吞噬了一般渐渐散去。 沧溟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连同魔丹都被逼了出来。 陆裴环广袖一挥，将魔丹握在掌内，蹙着眉看着喘着粗气的沧溟。 以他万年修为，即便被困，又怎么会这么轻易让他杀了他。 陆裴环睨了眼手中红色的魔丹，心里不由的生了一丝疑虑。 沧溟垂着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好一个为情入魔，陆裴环，你可别后悔……” 随着长剑的抽出，沧溟渐渐化作一阵黑烟伴随着笑声渐渐消散。 整个思过崖的邪气也渐渐消失。 浮翎殿。 陆裴环站在殿外，微微仰着头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眼底的薄薄的期盼慢慢浮了上来。 他还未成魔，因为他还带着些侥幸。 只要破了宗门法阵，取出纪凌寒的魂魄，他自然有办法为她重塑肉身，何须入魔。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中指闭拢，唤出法阵。 顷刻间，天忽然阴了下来，一个金色大阵再次盘旋在昆仑依誮仙宗的上空。 “陆裴环！你要干什么？” 赶来的二长老和三长老震惊地看着正在施法的陆裴环。 看他的模样不像是加固法阵，更像是在破除。 陆裴环旁如无人地念完咒语，正要将法阵打破，二长老立刻挡在他面前，怒不可遏：“陆裴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陆裴环瞳色瞬间冷了下去，摊开了左手：“沧溟已死，本尊要救纪凌寒。” 看着他手中的血红色的魔丹，二长老先是一愣，眼神里满是怀疑。 纵使陆裴环是千年难得的仙族奇才，但沧溟却也是有着上万年修为的魔界尊主，陆裴环怎么可能轻易的就将它杀了呢？ “胡闹！” 还是三长老先反应过来，他指着宗法大阵道：“宗门法阵不止是为了封印沧溟，它还是保护昆仑最后的屏障，一旦法阵被破，群龙无首的魔族再袭，昆仑必定生灵涂炭！” “是啊陆裴环，你可是掌门，怎么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二长老紧张地看着陆裴环拿着魔丹的手。 陆裴环有一瞬的愣神，他此刻所做的只是为了将纪凌寒救回来。 无论是因为他错怪了她而产生的愧疚，还是因为心尖上的情愫。 他只想救纪凌寒！ ——你是仙，你救不了魔—— 沧溟的声音再次回响在陆裴环耳畔，让他心海翻滚起一阵火焰。 仙又如何，魔又如何，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让开。”陆裴环冷冷地看了眼前两位长老，没有退让的意思。 三长老看着他决绝的模样，怒上心头：“陆裴环，你当真要为了那魔女牺牲我昆仑吗？你这样会入魔道的！” “就算本尊成魔，也定会护昆仑和仙族无事。” 陆裴环说完便纵身飞向法阵。 “陆裴环！” 宗门法阵被破，整个昆仑都如同山崩地裂一般晃动起来。 二长老看着空中盘旋着像是千年前那天的黑气，气息都近乱了：“完了。” 第十八章魂魄不全 宗门法阵消失，陆裴环却只取得纪凌寒的二魂六魄 缺一魂一魄，根本无法救她。 见陆裴环将纪凌寒的残魂小心收进袖内后，二长老恨恨道:“陆裴环，你闯大祸了！” 话音刚落，一个弟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忙脚乱道:“掌门，长老，仙宗外魔气肆溢，恐怕他们又要来犯了！” 两位长老脸色大变，而陆裴环却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他眼底只流过一丝疑虑。 他才破法阵，魔族就来犯，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同样的，玄凛在忘川与他说破法阵可以救纪凌寒一事，回来后没多久弟子们就来阻挠他。 看来这昆仑仙宗是出了内鬼了。 陆裴环眼眸忽的一暗。 兰如沁…… 一声巨响打断了陆裴环的思绪，仙宗外的天空黑压压一片，那片黑暗似是要将整个昆仑都要包裹起来。 “不好，是魔族！”三长老惊呵一声，忙命弟子迎战。 陆裴环看了看远处，魔气虽盛，但不过都是些微不足的小魔。 “不必慌张，本尊自会处理。”陆裴环沉声道。 话音刚落，他便纵身飞离浮翎殿。 解决两个小魔以后，陆裴环便去了蓬莱岛。 玄凛见他一身仙气中带着点污浊之气，双目一怔:“陆裴环，你杀了沧溟？” 陆裴环点了点头，但他此刻并不想理会沧溟，他将纪凌寒的残魂从袖中取出，水蓝的光芒若隐若现，像是在告诉别人此刻一个魂魄的虚弱。 “为何纪凌寒的魂魄不全？” 陆裴环百思不得其解，也难掩眼中的几许低落和慌张。 魂魄不全，就算重塑了肉身，人也活不过来。 玄凛抚了把白须，不答反问:“陆裴环，你这么做值得吗？为了纪凌寒，你破宗门法阵，惹六界口舌是非，甚至将入魔道，再无飞升成神之望了。” 陆裴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起来。 正当玄凛以为他生了悔意，却听陆裴环坚定地吐出一个字“值”。 陆裴环目光定在眼前纪凌寒的残魂上，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玄凛一愣，此刻的陆裴环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或许正是因为纪凌寒是他的情缘，冥冥之中他们就已经有了牵绊。 良久，玄凛才道:“纪凌寒魂魄残缺是因为她曾下血海的缘故，血海噬魂，纪凌寒只丢一魂一魄已经是万幸了。” 听到这儿，陆裴环心中又是一紧，纪凌寒每次置身险境都是为了他。 “可有办法找回？”他问道。 玄凛掐指算了算，而后皱起了眉:“这……” 见他一脸为难，陆裴环倒有些急了:“师叔？” 玄凛看着他，却道:“纪凌寒死前受了魔血，那一魂一魄便是魔，只是……” 陆裴环怔住，怪不得沧溟说自己就算杀了他也救不了纪凌寒，原来是因为这个。 仙魔如水火，一直是对立面，根本不会相互救赎。 陆裴环轻蹙起眉，并未有什么如蒙难题的踌躇，他看着手中魔丹，似是自言自语:“成魔便能救她吗？” 玄凛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劝道:“陆裴环，你可要想好，一旦入魔，再难回头。” 陆裴环轻轻抽开手:“我意已决。” 早在决定杀了沧溟时，他就已经做好打算了，来找玄凛不过只是为了问纪凌寒魂魄一事。 成魔如能救她，有何不可。 第十九章寻魂 玄凛看他铁了心要救纪凌寒，也只能叹气道:“成了魔，你自然能寻到纪凌寒的一魂一魄。” 他停顿了一会儿，目光定在陆裴环的脸上，苦笑了一声:“如果师兄知道你走了魔道，不知该多生气。” 曾经天资最高最得意的弟子如今为一女子甘愿入魔，弃整个昆仑仙宗不顾，想想都让人觉得荒唐又凄凉。 陆裴环有一瞬间的心颤，但始终没有动摇要救纪凌寒的念头。 “我放不下她。” 陆裴环说，语气平静眼神却分外炙热，像是在坦白一件压抑了很久的事，是回答玄凛，也是回答自己。 玄凛愣了半晌，犹如也看开了一般珍重地拍了拍陆裴环的肩:“六界之中，情字难却，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师叔也不会拦你，但求你日后不要后悔便好。” 说完，他便离开了。 陆裴环的视线放在魔丹上，那血红的魔丹像是在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引诱着人将它吞下。 魔物就是魔物。 陆裴环眼底划过一丝不屑，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吞下魔丹，他便也是个魔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