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好像静谧了一瞬。 陆屿皱眉，没再看叶薇一眼，只握着手中的资料，朝办公桌走去，毫不掩饰不耐烦：“我没空陪你闹。” 没管一脸窃喜的孙如慧，叶薇跟上去，认真解释：“我不是和你闹，我不过是成人之美……” “啪！” 陆屿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上，冷眼睨来：“签了字的离婚报告你以为是儿戏？” 叶薇被他的怒气唬得一愣。 “闹够了就回宿舍，你现在这种状态上班只会误事。” 说完，陆屿锁好抽屉，踏出门。 孙如慧没想到陆屿会拒绝离婚，气得暗暗跺脚，喊着跟上：“陆哥，我们一起走！” 叶薇凝着他们的背影，也不明白为什么陆屿不同意离婚。 他既然和孙如慧青梅竹马，自己成全他，难道不好吗？ 难道说，还没有到离婚的那个时间节点？ 命运，真的不能改变吗？ 叶薇捡起饭盒，独自回到宿舍，心里想着事，她整整一个下午都心不在焉，就连晚饭没吃几口，就上床睡了。 昏沉间，她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 梦里，有两场大火。 第一次，疼她的阿爸为了避免爆炸，冲进火海关闸门，他救了红星酒厂所有人，唯独她没了阿爸…… 第二次，阿妈冲进火海是为了救她，可阿妈出火场的时候心脏突然出了问题，一步之遥，没能逃出来。 两次火，烧掉了她全部至亲，全部幸运。 在那之后，她背上了扫把星，毒妇，浪荡的骂名……至死都没能清白。 “阿爸……阿妈！” 大汗淋漓惊醒，叶薇才发现天光大亮。 她松了口气，还好是个梦，还好阿妈还在…… 马桂兰披着外套，正守在床边，心疼问着：“妮儿，是不是做噩梦了？你最近不会撞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吧？” 叶薇本能朝门口望去，见没人这才松了口气，还好陆屿不在。 要不然他又不满她们迷信了。 但想到上辈子阿妈的结局，她就止不住担心：“阿妈，我总觉得心口不太舒服，我们去卫生院检查好不好？” “那可得赶紧去查查。” 马桂兰匆匆去厨房下了两碗面，母女两人吃完后，一前一后出门。 叶薇锁门出来，却发现宿舍小院大门，孙国锋正扶着阿妈。 “阿妈，你怎么了！” 急忙冲过去，她警惕把人接过来，就听阿妈说：“我刚刚要去卫生院，这小伙子见我腿脚不好，说带我去……” “巧了，原来阿姨您是叶薇的母亲。” 孙国锋带着笑意，视线却始终盯着叶薇。 叶薇冷下脸：“我知道卫生院在哪，就不牢孙同志操心了。” 说着，她拖着马桂兰离开。 等到走远了，才低声说：“阿妈，刚刚那人是孙如慧的哥哥。” 马桂兰瞬间点头赞同：“那远着点好，阿妈就算另外一条腿也瘸了，也不要他们姓孙的帮忙。” 孙如慧当年是和陆屿一起来红星村做知青，整天巴着陆屿，谁还不明白她那点心思。 很快，两人到了卫生院。 借口自己做检查，叶薇应拖着让马桂兰也做了全身检查。 做完所有检查，已经到了下午。 马桂兰的报告单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除了一点低血糖，可叶薇的眼皮一直跳，总觉得不安。 难道是因为这个年代的医疗器械没有后世的精准，心脏方面的毛病还查不出来？ 中午，趁着马桂兰吊葡萄糖的空隙，叶薇独自回了趟职工宿舍，准备拿钱去买两罐麦乳精，给阿妈补身体。 不料，她刚到宿舍小院门口，就听见刺耳的一句污蔑—— “你们快来看，我竟然在陆厂长家门口，捡到了叶薇那个不要脸的，写给孙国锋同志的表白信！” 叶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群发现。 而孙国锋就站在人群中央，也看向她，此刻已经换了副嘴脸，摆出正义凌然的模样。 “我来红星村是帮助大家建设这里的，不是来谈情说爱，也没时间搞对象。希望某些人自爱自重。” 望着这群不怀好意涌过来的人，上辈子那些难堪记忆猛地涌上脑海，刺得叶薇脸色发白。 她上辈子就被污蔑偷人，遭到批斗，名臭红星镇。 “果然是个不要脸的，她爸死了尸骨未寒就想着嫁人，嫁了陆知青这么好的男人都不知道珍惜！” “陆知青再好，现在也不过是镇上一个小厂长，现在来了一个首都大院的高干子弟孙同志，那小妖精想去城里享福，就变心了呗。” “绝不能让这样的败类，坏了我们红星酒厂的名声，把她送去公安局！” “对！她这是犯了流氓罪，等着劳改吧！” 血色夕阳下，这些恶毒的话刀刀扎向叶薇。 她气得颤抖骂道：“你们胡说！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 “闹什么！都干活去！” 一道清冷的威压厉声忽然制止慌乱。 叶薇扭头看过去，陆屿正朝她这里走来。 “陆屿，他们都在胡说——” 可不远处的孙国锋，却也同时开口：“陆屿，你可要好好管管你媳妇。” 他起了头，人群又议论起来。 “就是，叶薇今天刚给孙同志写情书，说不定明天就能不要脸钻孙同志的屋子，到时候——” “够了！” 陆屿低呵一声，拽住叶薇的手臂，就往自家屋里拖。 男人的手劲很大，叫叶薇吃疼，但她只咬唇忍着，她很清楚，自己的死活对方根本不会关心。 “嘭！” 进屋后，男人松开了人就重重关上了门。 还没等叶薇喘口气，就被质问：“你就是为了孙国锋要跟我离婚？” 叶薇慌忙摇头：“我没有，我只跟那人才见过两面，怎么可能……” 可在陆屿审视的目光中，叶薇的辩解却渐渐消音。 “你不信我？” 回复她的，是男人带着嘲讽的眼神。 这冷意刺得她忽然想起—— 当年陆屿到红星村下乡，那时她还是阿爸疼爱的小女生，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样好看的人，见他的第一面，就大胆求爱。 “陆知青，你能做我男人吗？” 越回忆，叶薇脸色越苍白。 她在陆屿这里，本来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无力蔓延，这时屋外传来马桂兰的怒斥——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我闺女陪我去卫生院检查了，一天没回来，你们连这种谣言都说的出来，还要不要脸了！” “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夜里锁好门，否则，我们老叶必然找上门来报仇！” 叶薇脸色一变，阿妈的葡萄糖不是没吊完，怎么就回来了？ 顾不得继续解释，她猛地冲出门，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拖着瘸腿却还一副护犊子的身影。 视线下移，叶薇果然看见对方手上还流着血，阿妈一定是听到了风声，拔了针就赶了过来。 她忍着胸腔酸涩，上前拉住人：“阿妈！别说了……我们回家。” 她的阿爸是英雄，她不想他成为这群人茶余饭后的闲话。 进了屋。 马桂兰见到神色冷漠的陆屿，立马从兜里掏出检查报告，一瘸一拐走向陆屿，小心翼翼解释。 “陆女婿，你别听外头那群人胡赖，妮儿一整天都跟我在卫生院，可根本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没骗你，你看这报告上的日期——” 陆屿却没接报告，只淡漠打断：“清者自清。” 话落，他就转身离开。 叶薇心头一寒，她明白陆屿此刻的想法。 大概没法定她的罪，她这块狗皮膏药撕不开，反而更烦心吧。 但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阿妈失落的脸。 她接过报告，叠好：“阿妈，不用解释。” 她做错了事，她可以承担后果，可阿妈这么好，不该跟着她一起忍受冷脸。 转过身，拉着阿妈的手看向门外，明明对着阿妈说话，可视线却睨着陆屿的背影。 “让外头的人去闹，去告！最好闹到公安同志来给我评理，把那些造谣的长舌妇一个个都抓起来！” 话落，那还闹哄哄的一群人相互看看，最后讪讪离开。 这个年代，哪怕被公安盘问都是很丢脸的事，他们只是凑热闹，可不想引火烧身。 人群很快散去。 此事了结，叶薇才有空去供销社买麦乳精，想到阿妈的手，她又决定再去卫生院买点药回来。 不料，卫生院的药恰好晚点才能到。 这一耽搁，就到了晚上八点。 提着药和麦乳精，叶薇脚步轻快朝家里走去。 阿妈节俭，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照顾阿妈，让阿妈好好享福。 一边想着，她加快步伐，可到了宿舍和不远处，却发现一群人聚在门口，她心头咯噔一下。 接着就听人说：“酒厂失火，叶薇那瘸子娘以为她在里面没出来，不管不顾闯进大火里了，这怕是跟她男人一样，被烧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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