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桑榆点头，没有一丝留恋。 萧扬只能答应。 日子一天天过去，阮桑榆的状态越来越差。 她总是梦见过去，那时候有爷爷，还有爱她的顾衍舟。 萧扬经常会听见阮桑榆哑着嗓子唤：“爷爷……衍舟……” 开始还有一点声，没多久就彻底哑了，最后连药也吞不下，整个人枯瘦如柴，只能依靠营养液续命。 11月末，阮桑榆病危，再次被推进手术室。 她看着顶上的白炽灯，眼神渐渐变得涣散。 恍惚间，阮桑榆好似回到了结婚那天。鲜花满地，红毯尽头站着顾衍舟。 只是这次，她没有走向他，而是转身离开…… 另一边，急救科。 顾衍舟正准备下班。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顾主任，肿瘤科突然出了名病危的病人，主任让你去帮忙做抢救。” 顾衍舟愣了下，心脏没来由的抽痛了下。 但只一瞬，他也没在乎，应下后跟着护士来到抢救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手术室里，心脏检测仪的长鸣声不断。 看着监视屏上那条直线，顾衍舟做心肺复苏的动作始终未停。 可直到抢救的黄金4分钟过去，也没能将人救回来。 顾衍舟慢慢停下，他脱掉手套，捏了捏眉心：“宣布死亡吧。” 护士长抬头看墙上的表：“病患姓名，阮桑榆，死亡时间：11月28日19时27分。” 顾衍舟心口一缩，猛然回头看向护士长：“她叫什么！？” 护士长被吓了一跳，还没等她重复。 顾衍舟就一把掀开无菌布，径直对上阮桑榆那张熟悉的脸！ 第11章  顾衍舟心脏都跳停了一瞬。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众医护面面相觑，都微微了摇了摇头，不明白是什么让顾衍舟脸色骤变。 麻醉医生有些担忧：“顾主任，你怎么了？” “拿起搏器来，再打一针强心剂……”顾衍舟的声音微颤，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 医护顿时明白，他是要继续抢救。 可病患不仅是心电图停了，心跳血压，等一系列生理反应都为0。 在医学上，这已经是生理性死亡，而且他们之前就按照流程进行了抢救。 过了黄金抢救4分钟再抢救回来的情况基本没有。 “这……”麻醉医生犹豫，“顾主任，她已经死了，我认为没有必要再做除颤……” “拿来！”顾衍舟冷声命令，双手止不住的发颤。 医护从没见他这样失控过，吓了一跳又忙碌起来。 麻醉医生叹了口气，只能将注入强心针。 顾衍舟一次接一次为阮桑榆做着除颤，哪怕额尖都是汗了都没有停下。3 时间转眼来到19时40分，阮桑榆身上的体温已经散去。 她的脸已经变成毫无血色的白，原本精致的五官连最后一点生气也不见了，心电图也始终都是一条笔直的平线。 麻醉医生叹了口气：“顾主任，放弃吧。” 顾衍舟呼吸一滞，动作却不停。 护士长担忧的看向麻醉医生：“一会八点有下场手术，手术室必须要空出来了。” 麻醉医生无力的取下手套，直接出门。 阮桑榆送进去后不久，萧扬就赶了过来，他已经在门口等了不少时间。 焦虑的一直在门口走来走去，焦灼的坐不下来。 麻醉医生出来的时候，他立即迎了上去：“医生！” “里面的患者怎么样了？你们手术成功吗？人有没有抢救回来？” 麻醉医生欲言又止，最后问了句：“你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萧扬暴躁的挠了挠后脑勺，挤出两个字：“朋友。” “那你自己进去看吧。”麻醉医生丢下这句话离开。 萧扬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手术到底是成功了还是…… 况且，手术室这种地方，是他想进就能进的吗？ 他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推开那条细微的缝隙，眼前骤然亮了很多。 医护都回头看着萧扬，愣了瞬没有阻止。 萧扬的目光死死落在手术台上，阮桑榆的无菌衣被掀开，顾衍舟在不停的做着除颤。 他扫过一旁早救跳停的心电图，怒呵一声：“够了！” 接着冲上前，揪住顾衍舟的衣领，将人硬生生脱离手术台，狠狠给了他一拳。 顾衍舟吃痛，目光晃了晃才聚焦。 医护们都被这幕震惊的忘了上前阻止。 萧扬用力将人甩来：“早知道给她做手术的人是你，不如就那样死了干净，真是晦气。” 他走向手术台，重新捡起无菌衣盖住阮桑榆：“机长……我送你回家。” 萧扬打横抱起阮桑榆，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刚出门，胳膊猛然被忍拽住，顾衍舟冷到极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能带她走。” 第12章  顾衍舟和萧扬就在站在门口。 往来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眼光，护士长原本想要上去劝说。 手术室电话响起：“把手术室空出来，通知肿瘤和急救，马上准备下一台手术。” 护士长挂断电话上前，小声提醒顾衍舟：“院长通知这里马上要准备下台手术。” 顾衍舟依旧没有松手，低声警告：“萧扬，她是我的妻子。” 萧扬觉得有些好笑，语气讥讽：“顾医生搞错了吧，你的妻子现在正在家里筹备婚礼呢。” “护士姐姐，顾医生还不放手的话，我很难不找医院投诉。” 护士即刻收起了吃瓜的心思，强行扯下顾衍舟的手：“主任，鹿护士长还在家等您。” 顾衍舟表情微变，似是现在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鹿芸。 萧扬冷哼了一声，抱着阮桑榆大步离开。 顾衍舟定定的站着，直到萧扬和阮桑榆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才深呼吸压下胸腔内不断冲撞的情绪，回了办公室。 他寂坐在办公桌前，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几回，顾衍舟却像是没有听见，依旧神思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咚咚”的敲门声传来。4 顾衍舟才回神，起身开门。 鹿芸等候良久，有些不满：“都下班这么久了，你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家？” 顾衍舟却看着她与阮桑榆三份相似脸恍神。 鹿芸见他脸色不对，关切的问：“你怎么了，看上去有点疲惫，是今天的手术遇到难题了吗？” 手术…… 阮桑榆惨白的脸又从脑中闪过，顾衍舟咬牙敛去心神：“没事，走吧。” “真的吗？你看上去很不舒服？要不我们还是去做个检查？” 鹿芸挽上顾衍舟的胳膊，温柔劝说：“宝宝肯定也不想爸爸出事。” 顾衍舟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眸子里情绪复杂。 他一反常态的抽出被鹿芸抱着的手：“说了没事。” 鹿芸心生疑惑，想了想她和顾衍舟已经领证，婚礼在即，也不会再有变数。 两人各怀心事的上了车。 鹿芸打开手机，指尖划过屏幕上各式的婚纱。 一条鱼尾样式的礼服让她眼前一亮：“衍舟，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陪我去试试婚纱吧？” 话音刚落，前面的车骤然减速，而顾衍舟却像是没有发觉，没有任何刹车的意思。 “嘭”的一声！巨大的碰撞声音响起。 顾衍舟的车头狠狠撞上了前车的后备箱。 他和鹿芸同时前倾，狠狠磕在了方向盘上！ 前面的车主骂骂咧咧下车，检查后备箱的情况：“你们怎么开的车啊！这么大一段距离都不够你们刹车吗？开的这么快赶着去投胎！？” 车没什么问题，前车只是后备箱凹陷。 顾衍舟的车一点问题没有，只是他人混混沉沉，还在恍惚中。 鹿芸小心翼翼捂住腹部，忍住额尖的疼下车处理事故：“对不起啊，是我们没看清楚。” “我们的全责，所有的损失都由我们承担。” 车主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本来就是你们的问题啊！真是晦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故意讹我。” 鹿芸咽下喉间的火气，拿出钱包，数了五千块钱递过去：“钱都给你了，嘴下积德。” 车主拿了钱，又骂了两句离开。 鹿芸一肚子火上车，正要发作，不料顾衍舟猛然抱住她：“桑榆。” 第13章  车内空调开的高，温暖干燥。 鹿芸的心却骤然冷了下来，她咬牙切齿：“你叫我什么？” 顾衍舟也回过神来，松开她：“没什么。” 鹿芸捏紧了手指，胸腔里的翻涌的怒气都快要压不住。 她皮笑肉不笑：“你该不会忘了，你娶她只是因为她像我的姐姐吧。” 顾衍舟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忘。” 鹿芸冷笑一声：“那就好，也别忘了是我姐姐把心脏捐给了你，你才能有今天。” “呲——” 顾衍舟猛然踩下刹车，眉眼间冷意聚集：“你到底想说什么？” 鹿芸莞尔：“没有啊，只是提醒你，别忘了我姐姐。” “我要是忘了她，就不会娶你了。” 顾衍舟扫过她，目光锐利的像是看透了鹿芸心里所有的想法。 鹿芸也不介意，大大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也对。” 车内的气氛奇怪，顾衍舟心里乱成一团。9 他不段在心里提醒自己，阮桑榆只不过是个替身，不用放在心上。 可越提醒，脑子里关于她的点点滴滴就越清楚。 刚刚鹿芸下车，他甚至将让她认成了阮桑榆。 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顾衍舟眉心紧拧，不明白自己失魂落魄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两人一路无话的回了家。 一进门，顾衍舟就进了浴室，他打开冷水，冷意从头顶蔓延到四肢。 他的沉了沉心神，将阮桑榆的脸甩出脑子。 这时，一双手从后面圈住顾衍舟，柔软的身躯贴上他精壮的后背：“别想了，都过去了，我会一直爱你，用生命爱你。” 顾衍舟愣了瞬，牵起那双手，轻吻她无名指上的婚戒：“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 他回头，看见鹿芸的脸后浑身一僵：“怎么是你！？” 鹿芸圈紧了顾衍舟：“不是我是谁？” “我们是领了证的夫妻啊。” 顾衍舟喉结滚了滚，思绪在脑子里转了又转，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拉开鹿芸：“水冷，睡吧。” 鹿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顾衍舟说的人不是她，可那又怎么样，她的掌心覆在小腹上，未来还这么长，她有的是时间。 …… 翌日，顾衍舟去到医院。 医护看他的眼神奇怪，他路过的地方很快就会有人散开。 也没人像往日一样和他打招呼。 虽说他不在乎这些，但沟通受阻，势必会影响工作效率。 找来肿瘤科的护士长：“最近发生了什么吗？怎么感觉大家有点怪怪的。” 护士长的脸色变了变，反而问：“您和阮小姐真的是夫妻？” 顾衍舟放在桌上的手紧了紧：“你问这个做什么？跟工作又有什么关系？” 护士长想起昨天他昨天在手术室门口的话，心叹：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说：“今早换班的时候，有人在门口捡到了很多投诉信。” “都是投诉您的，说您对结婚七年的发妻不管不问，逼她净身出户，活生生病死。” “说您脚踏两条船，私德败坏，冷血无情枉为医生。” 第14章  顾衍舟的脸色几经变化，声音低的能冻死人：“信呢？” 护士长摇头：“听说领导来了之后就叫人全扫走了。” 办公室内沉寂一瞬。 顾衍舟深吸气闭上眼：“出去吧。” 护士长眼里闪过微不可查的鄙夷：“好。” 随着办公室门关上，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顾衍舟不用想就知道这事是萧扬干的，可不知怎么，他却没话反驳。 这信对他没什么影响，重要的是信上的内容。 顾衍舟紧了紧眉心，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句：“净身出户和活活病死。” 昨天的手术他只是副刀，并不清楚事情的全貌。 现在看来，阮桑榆隐瞒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顾衍舟沉思一瞬，打开医院的内网，搜索阮桑榆。 下一刻，阮桑榆所有的就诊信息跃于屏幕之上。 一个月前，诊断喉癌晚期。 半个月前检查出怀孕，不出一天流产。 几天前，阮桑榆的病情骤然恶化，癌细胞扩散药石无医。0 一行行字里，轻描淡写的叙述完了阮桑榆的痛苦。 顾衍舟的心兀的被铁锤重重砸了一下，痛意密密麻麻蔓延上来。 他毫无预兆的红了眼，像是突然间为谁的痛苦感同身受。 这时，手机提示音兀的响起，打断思绪。 顾衍舟拿出手机，鹿芸密密麻麻的信息下面是一条陌生短信，里面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有一个地址。 他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直觉，这是萧扬发来的。 没有丝毫犹豫，顾衍舟脱下白大褂，向院里请了个假，匆忙驾驶着汽车朝着地址驶去。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路口。 顾衍舟下车，才发现这里是一片墓园。 他关上车门，紧了紧拳头后朝着山上走去。 此时已经入冬，来祭拜的人寥寥无几。 只有无尽的墓碑和两岸的掉光了叶子的树。 萧扬起身的那瞬，顾衍舟就看见了他。 顾衍舟的呼吸沉了几分，心像是预兆着什么，狂跳了几下示意他不要过去。 他在胸口处按了按，没有停下脚步。 到萧扬身边时，顾衍舟才看清墓碑上的字——阮桑榆之墓。 他眨了眨眼，嘴角抿的笔直：“投诉信的事情，是你做的。” 萧扬偏过头来看他，眸色赤红：“上面说的不对吗？” “真该死啊顾衍舟，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顾衍舟冷睨他：“我救人无数，你又什么资格指责我？” 萧扬嗤笑：“救人无数？那你为什么偏偏不救她！？” “结婚7年啊！就算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吧，就算你不爱她也不至于要她的命吧！？” “她死的时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所有的遗产竟然是一套机长服……” “如果不是你纵容你妈去机场闹，她怎么会丢掉工作，要不是没了收入她爷爷怎么会死，她又怎么会心生死志！？” 顾衍舟僵住，声音竟然流出些许脆弱：“我……我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就把所有的责任推卸的干净。” 萧扬蹲下身，轻轻擦拭墓碑上的阮桑绿̶榆的名字：“婚内出轨的人是你，让机长失去孩子的人是你，逼她净身出户的人是你，让她下跪的人还是你吧。” 他每多说一句，顾衍舟的脸色就白一分，说完最后一句时。 顾衍舟高大的身躯猛然晃了晃，竟然直直跌跪在在墓碑前！ 第15章  墓园的青石板无比坚硬，顾衍舟却像感觉不到疼。 他思绪纷杂，心口处涌上股像被凌迟的痛意。 一刀刀割开血肉，露出里面最真实的想法。 萧扬看着他这种惺惺作态的样子就恶心：“不知道机长怎么看上了你这种人。” 顾衍舟的背笔挺着，思绪被拉回到很早之前。 是他大费周章追到阮桑榆，许下诺言骗她付出真心。 阮桑榆始终深爱他，无论做手术多晚都会记得等他，回家总能吃上份热乎的饭。 就连母亲那边，她也从来没有懈怠过。 只要从国外回来，都会记得给他们带上礼物。 无论是做爱人还是做妻子，她都无可挑剔。 “对不起。” 顾衍舟挤出这几个字，撑着从地上起身。 萧扬见他没有丝毫伤心的样子，狠狠唾骂了句：“白眼狼。” 顾衍舟置若罔闻，径直走出墓园回了医院。4 神思恍惚间，他来到肿瘤科。 肿瘤科的医生薛恒看见他，急忙打招呼：“顾主任？你有什么事吗？” 顾衍舟走进办公室，神色郁郁的将门合上：“阮桑榆是在你这儿治缕皱的病？” 薛恒记忆尤深，点头叹息：“是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竟然会患上喉癌，不过她爷爷也是这个病，恶性肿瘤还是有一定的概率遗传。” 年轻的医生以为主任是要问工作，滔滔不欲绝：“不过说起来是真的可惜，她的病本来是能治好的，毕竟喉癌发现的早的话，治愈率高达70%。” “她是硬硬生生拖到后面治不了的，我猜测她在家里过的不太好，因为她怀了个孩子，不到一天就没了，而且这肿瘤恶化的速度，比我见过最快的还要快……” 薛恒翻出阮桑榆照过的片子：“主任您看，从发现不到一个月人，人就没了。” 顾衍舟顺着他的指示，看向片子。 那喉管上密密麻麻满是恶化的肿瘤，触目惊心。 他原本要问的话哽住，只剩无尽的沉闷。 顾衍舟起身，拍了拍薛恒的肩膀：“好好干。” 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满怀心事的回到家，鹿芸和顾母正在张罗着去婚礼现场彩排。 见顾衍舟回来，鹿芸喜形于色，上来挽住顾衍舟的胳膊：“你回来了？我和妈正好要去叫你呢？” 她将人拉到镜子前，举起西装在顾衍舟捋走身上比划：“这套果然好看，衬的你玉树临风的，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顾母也附和着惊叹：“真的很俊，不愧是我的儿子，快去试试。” 顾衍舟不耐皱眉，想起之前和阮桑榆结婚的时候，母亲坐在椅子上，对着他们挑挑拣拣：“这套不好看！” “阮桑榆你什么眼光？丑死了，快换。” 顾母见他不动，笑着催促：“想明天想入神了，怎么还不去换？” 顾衍舟垂眸，黑沉沉的眸色定定的看着她：“妈，你是不是一直不喜欢阮桑榆？” 听见这个名字，鹿芸的脸色唰的一下黑了下来。 顾母也赶紧挥手：“呸呸呸！提那个贱人做什么，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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