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的墨俊手一顿，黑墨在牛皮上画出重重一道。 “……知道了。”他低声说，挥挥手让下属退下了。 可他再也无法静下心来，他的脑海中都是那日南沢木怀中没有一丝生气的南瑶。 他倏地起身，走出王帐，翻身一跃便骑上骏马。 他双腿一用力，马儿便嘶吼着奔跑起来。 墨俊去的方向，是达哈尔。 终于到了达哈尔，两个人拦住他，他拉紧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两人，却不曾翻身下马。 “去告诉你们可汗，我是墨俊。”他说着，带着王族与生俱来的高傲。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离去。 没一会儿，南沢木出现在墨俊的视线里，不过三日，他却像是变了一个人，神色憔悴，胡子拉碴，眼下乌青。 墨俊下马，不禁皱眉。 南沢木冷眼看着他：“赫捺王子来达哈尔，有何事？” “让我见见南瑶。”墨俊语气不容置否，不是商量，也不是请求。 “不可能。”南沢木冷哼一声，“赫捺王子还是回去，别做无用之功了。” 说着，他转过身，像是要离开，却又没有抬步。 片刻，他开口：“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将阿姐送去赫捺，若是我再强大一些，就不用阿姐做出牺牲。” “我怎么也没想到，阿姐的性命会早早结束。” “阿姐在赫捺两年，人活着的时候，你冷眼相待，如今阿姐已死，你又在这里作戏给谁看？” 说完，他抬步便走。 墨俊心口一痛。 他叫住南沢木，声音淡漠：“让我见一眼南瑶，我可以不动达哈尔。” 南沢木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墨俊。 当初将南瑶作为贡品送到赫捺，才护住达哈尔两年，如今只是见南瑶一面，就承诺不向达哈尔宣战？ 一时，南沢木竟看不懂墨俊。 “让我见南瑶。”墨俊重复了一遍。 南沢木是不愿的，毕竟南瑶因为墨俊受到了多少不公平的对待，他是知道的。 他是南瑶的弟弟，却也是达哈尔的可汗。 整族人的性命，都要靠他守护。 两个男人相对而视，沉默蔓延许久。 半晌，南沢木终于开口。 “好。” 卧棺中，白布包裹着她的尸体。 墨俊站在棺侧，缄默地看着。 没办法看到脸，但这瘦弱的身形倒与南瑶并无两样。 “她的墓，选好地方了吗？”墨俊问。 南沢木点头，神色晦暗不明：“阿姐的墓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是很好。”墨俊说着，一只手搭在棺上。 南瑶，此生是我负你，若有来生，我定尽我全力补偿你。 “我见过她了，我会遵守诺言，不会对达哈尔宣战。”墨俊说完，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南瑶，转身。 南沢木看着他，眼底情绪复杂，没有言语。 墨俊就要离开，余光却瞥到帐后一个中原人模样的男子。 他站住脚，不禁看过去。 “中原人？”他问。 南沢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自觉地咽了下喉咙，语气平淡地回道：“是我请来的大夫。” 墨俊不常见中原人，便多看了两眼，多问了一句：“医术好吗？” “医术好，但也没能救回阿姐。”南沢木移开目光。 提到南瑶，墨俊终于收回视线：“走了。” 他一跃上马，毫无停留地离开。 身后，中原男子走出来，站到南沢木的身边。 两个人看着墨俊离去的背影，中原男子问：“他就是赫捺的王子？” 南沢木点点头：“谢大夫，他是草原最厉害的男人。” 谢知山却冷嘲一笑。 “我看未必。” 第十三章 胡闹 回到赫捺，墨俊刚下马，便有族人来报，老可汗宣召他。 到了帐内，老可汗神色严肃地坐着。 墨俊单膝跪地：“父汗。” 老可汗低声应了：“我听说，达哈尔南瑶已经回归天神的怀抱。” 闻言，墨俊的心狠狠一疼，还是回答：“是。” “既然如此，便再择一人做你的妻子。”老可汗声音威严，不容拒绝。 墨俊一瞬抬起头：“父汗，我不需要。” “胡闹！”老可汗怒斥，“当初我同意达哈尔南瑶嫁与你，就是希望她能早日诞下你的孩子，没想到，她竟敢欺骗赫捺！” “如今她已死，你妻子之位怎么能空着？！” 墨俊低垂下头，他不能驳言，却还是说：“我没有再娶之意。” 老可汗却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命令道：“我已选定族内的塔娜嫁与你，不日你便与她成婚吧！” 塔娜？！ 墨俊看向老可汗，眉心紧皱：“父汗，我不能……” 话还未说完，帐帘被掀开，一人走进帐中。 赫然是塔娜。 她跪在墨俊身边，向老可汗行礼：“老可汗，您唤我来。” 老可汗颔首，说：“择个好日子，你便嫁与墨俊。” 闻言，塔娜心中一喜，嘴角微微扬起。 可余光瞥见墨俊阴沉的脸色，她硬生生压下那抹笑。 “父汗……”墨俊再次开口，试图挽回局面。 老可汗一掌拍向木桌，眼神凌厉：“这事就这么定了！” 半月后，赫捺王子不日即将再婚的消息传到了达哈尔。 听到这个消息，南沢木拿着杯子的手一顿，神色一瞬愤怒。 他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杯中的水洒了一滩。 “我瞧他那副样子，还以为他对阿姐是有几分感情的，我阿姐刚刚去世，他便急着再娶！他来达哈尔莫不是看我阿姐是不是死透了？！” 但他身侧桌子前的女人却丝毫没有意外之色，不紧不慢地饮下杯中水，然后轻轻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你气什么，我已死，他自然是想娶谁就娶谁。”女人神色淡漠。 “阿姐！”南沢木皱眉。 坐在桌前的女人，赫然是南瑶的模样！ “好了。”南瑶开口，看向南沢木。 这时，坐在南瑶对面的谢知山出声：“不到这个时候，怎么能看清一个人呢。” 南瑶垂下眼帘，眼底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南沢木和谢知山都没有察觉到。 “我与他已经毫无关系，不必再说了。”说着，南瑶站起身：“我有些乏，先回去歇着了。” “傍晚我会去拿药给你。”谢知山看着南瑶，说。 南瑶点点头，将耳边的面纱重新挂上，走出了王帐。 回到闺帐，南瑶疲乏地躺在床榻上。 望着帐顶，她不禁出神。 心口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南瑶抬手捂住，却分辨不出这疼是因为伤，还是因为墨俊再婚的消息。 说不在乎是假的，毕竟她深爱了墨俊两年。 但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下葬不过半月，墨俊就急着娶塔娜为妻。 南瑶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墨俊和塔娜两人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的画面。 到底，还是自己奢求了。 她对墨俊的感情，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傍晚的时候，谢知山端着一碗药，站在南瑶的帐外轻声喊她。 南瑶穿好衣衫，应道：“进来吧。” 那碗药又苦又涩，但南瑶面色无异地喝下，仿佛尝不到那苦涩的味道。 这药她喝了不知几十碗，早已习惯了。 但谢知山还是从袖中拿出一块指尖般大的糖，放在南瑶手中。 南瑶笑了笑，说：“怎么还是像哄小孩呢。” 谢知山也露出个浅笑：“是奖励。” 看着掌心中的糖果，南瑶还是将它送进了口中。 很甜，她很喜欢。 半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这糖在她口中消失殆尽，谢知山才蓦地开口。 “南瑶，你愿意和我回中原吗？” 第十四章 草原 闻言，南瑶愣住。 是谢知山救了她，在她将匕首插进心脏，失去脉搏之后。 到底是她没有碰过刀剑，所以那匕首刺歪了，离心脏只有一寸距离。

谢知山说，若是她手偏一点，便是神医都无力回天。

那时，南瑶躺在床榻上，绝望地想着自己为什么不能一死百了呢。 可是南沢木跪在她的床榻旁，一族可汗哭成个泪人，埋怨她抛下唯一的亲人，抛下弟弟想要独自离世。 也是因为这样，南瑶放弃了死去的念头，听从谢知山的医嘱，好好治疗。 她的伤在心口，又是双重伤，好的很慢，每天都要吃药。 南瑶曾问谢知山，她明明是按照之前的箭伤插进匕首的，为什么会歪。 谢知山回答她，那箭伤本就是歪的，并没有伤到她的心脏。 南瑶若有所思，更加猜不透向她射箭的那人是什么心思。 但后来，她没有再对这件事多想。 他们草原的人很少见到中原人，因为中原人相对普遍瘦弱，不能与草原男子相抗衡。 谢知山之所以会出现在达哈尔族里，是因为他在山中采草药时，碰巧救了一个达哈尔族人的性命。 南沢木为了感谢他，便请他在达哈尔留宿。 说来只能说是命运，才会让他又救起南瑶。 南瑶还是感激他的，毕竟他救了自己的命。 可是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她不明所以。 “为什么？”南瑶问。 谢知山微怔，一时间也说不出理由。 他只是看着她，就有了这个想法。 半晌，谢知山缓缓开口：“如今达哈尔宣布你的死讯，你已是自由之身，留在达哈尔说不定总有一天会被墨俊看见。” “他已见你最后一面，承诺不会向达哈尔宣战，你也不必再为族人担忧。” “所以我想，或许离开草原，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南瑶听了，好久没有说话。 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抬眼看向谢知山，轻声问：“离开达哈尔，我就不会再见到墨俊了吗？” 谢知山一愣，不知为何，他竟说不出个肯定的答案。 没人可以保证说，离开草原，就再见不到草原的人。 谢知山身为一个中原人，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出现在草原的部落里，与一族的公主对话。 “达哈尔是我的家，我怎么能离开我的家呢？”南瑶轻轻摇头。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留在达哈尔，若被墨俊发现你没死，他会认为达哈尔一族欺骗了他，到时候他就不会再遵守诺言，达哈尔将陷入危险。” 谢知山看着南瑶，一字一句说道。 他说的不错，可是她还是犹豫不决。 她在草原出生，在草原长大，在草原嫁人，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呢？ “天神会愤怒的。”南瑶还是摇头。 谢知山不再逼迫她：“没事，你不想，那便当我没有说过这话。” 说完，他起身：“我先走了，南瑶。” 南瑶点点头，目送谢知山走出帐篷。 自由之身。 从前，她的命属于达哈尔，后来，她的命属于赫捺，如今，她的命终于只属于自己。 她不是不动心，她也想去看看中原。 可她与谢知山相识不过半月，怎么能与他结伴离开？ 南瑶摇摇头，打消这荒唐的念头。 她是草原的女儿，要永远留在草原。 第十五章 错误 明日，便是墨俊和塔娜的大婚。 塔娜坐在自己的帐中，目不转睛地看着挂着的新娘喜服，喜上眉梢。 她与墨俊青梅竹马，从小便是草原上最般配的一对，从十岁的时候，塔娜就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会嫁给墨俊。 可她没有料到，老可汗会让达哈尔的公主嫁与墨俊。 达哈尔，一个将要没落的部落，他们的公主怎么能配的上墨俊？ 就连达哈尔都将他们的公主作为一个贡品送到赫捺，这样的公主有什么资格成为墨俊？ 但，这位公主出生之时却引来白狼，被称为“福星”。 就这一个原因，老可汗同意了合盟之事，达哈尔也成功地用他们的公主护住了他们的部落。 塔娜愤怒，嫉妒，怨恨，却无能为力。 让塔娜心中重燃希望的，是墨俊没有签下与南瑶的婚书，任由南瑶成为赫捺最下等的存在。 那之后，墨俊每天都和她在一起。 塔娜想，他对自己一定也是有情意的，只是因为老可汗的命令才不得不留下南瑶。 从墨俊的口中听到，南瑶不过只是一个贡品时，塔娜的喜悦溢满了心脏。 她想，他一定不爱南瑶。 于是塔娜没有将南瑶当回事。 这位达哈尔公主似乎也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常年不见人。 一转眼过了两年，塔娜才见到南瑶。 意料之外，南瑶身为草原公主，却瘦弱不堪，塔娜甚至怀疑她连马都没有骑过。 她自居墨俊的青梅竹马，试图赶走南瑶。 可是，墨俊却说她多事。 那是第一次，塔娜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 那一箭，的确是她射的。 她的箭术很好，甚至好过墨俊，所以并不是射偏，而是故意没有射中心脏。 如果她想要南瑶的性命，轻而易举，她只不过生气南瑶假孕，欺骗赫捺族，想要警告她罢了。 直到，南瑶身陨，墨俊拿着带血的羽箭质问她时，塔娜幡然醒悟。 墨俊，爱上了南瑶。 这个事实令她心碎，痛苦不堪。 不过还好，还好，最后嫁给墨俊的人，还是她塔娜！ 一个已死之人，又能拿什么和她争呢？ 她与墨俊多年情意，南瑶与墨俊不过才相处两年。 只要成婚，墨俊一定会重新爱上她，与她夫妻情深。 塔娜这样想着，不禁伸出手，抚摸着那大红的喜服。 忽然，帐外传来一道男声：“塔娜。” 是墨俊。 塔娜喜形于色，声音欢快地应道：“我在，你进来吧。” 但墨俊说：“不了，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帐外的那道人影便离开。 塔娜的心一瞬间落下，嘴角随着喜悦缓缓垂落。 她掀开帐帘，缓缓走出，一抬眼，看见墨俊站在不远处，面对着夕阳而站。 那火红的日光落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红的边，衬得他整个人威风凛凛，气吞山河。 他是草原最厉害的男人，可以徒手杀死一只成年的狼。 这样的他，谁不钦慕呢？ 塔娜走过去，走到了墨俊的身后，轻声开口唤他的名字。 墨俊闻声转过身，却是神色冷漠地看着她。 “塔娜，我们的婚约是一个错误，我希望你可以去老可汗那里取消我们的婚约。”他的声音比他的脸色更加冷淡，让塔娜的心如坠冰窖。 明日就是婚礼了，他却在这时说让她去取消婚约？ 好半天，塔娜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咽下喉间的苦涩，问：“是因为……南瑶吗？” 半月未曾听到这个名字，墨俊的心猛地一疼。 见他不语，塔娜以为自己猜对，她嘶哑着喉咙，厉声尖叫：“我不是已经解释过，我没有想要她的命了吗！” “墨俊，你知道我的箭术的，若是我想要她的命，她早就死了！” “是她自己不想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明天就是我们成婚的日子了！为什么你要在今天跟我说这些！” 墨俊在这时冷冷开口。 “因为我爱的人是南瑶。” 第十六章 肆虐 一瞬间，寒意从塔娜的脚底往上升，片刻就侵袭了她的全身。 她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墨俊。 “……你，说什么？”她开口问，却感觉声音不是自己的。 墨俊看着塔娜，神色认真地说：“这半个月，我看清了自己的心，塔娜，我爱的人是南瑶，所以我不能娶你。” 塔娜的双眼迅速蓄满泪水，两行清泪没有停顿地流下。 她的心被嫉妒和怨恨侵蚀，她不管不顾地大喊：“她已经死了！南瑶已经死了！” 墨俊呼吸一滞，眼神更加凌厉冷漠：“不用你提醒我。” “即使她死了，你也不愿意娶我？！”塔娜诧异地问。 “是。”墨俊语气坚定。 塔娜的全身无力，一下子跌坐在地。 他竟然真的爱上了南瑶！ 他怎么能爱上一个那样的女子！ “不……”塔娜蹬着腿，身子向后退了一些，几近疯魔地喃喃道，“不，我不会取消婚约的，我是遵从老可汗的命令……” 墨俊冷眼瞧她，心中烦躁到了极点。 他轻启薄唇，想要说些什么。 忽然，一支利剑穿破虚空，直直射向塔娜。 那箭凌厉的箭风被墨俊先一步听到，他迅速抱起塔娜，一个转身躲在帐后，避开了那箭。 塔娜被吓到，看着那箭忘记了哭泣。 还没等开口，下一瞬，无数支利箭划破虚空，落向赫捺。 “王子——不好了！汗丹纳族偷袭赫捺了——” …… 汗丹纳攻打赫捺的消息很快传到达哈尔。 “什么？！”南沢木拍案而起，满面愁容。 如今，达哈尔依靠着赫捺的势力存活，若汗丹纳赢得这场战争，达哈尔便是下一个目标。 来不及多想，眼下只能先支援赫捺。 南沢木喊来族人，焦急命令：“召集强兵，援助赫捺！” 南瑶在这时走出闺帐，她看到南沢木神色沉重，上前问：“发生了何事？” 南沢木将事情简略地说了。 偷袭，汗丹纳是有备而来。 南瑶的心一惊，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捂住心口，皱着眉。 南沢木瞧见她的样子，连忙扶住她：“阿姐，你莫要操心了，我去去就回，你待在帐中好好歇息便是。” 说完，他将南瑶托付给族人，就要离开。 南瑶一把抓住他。 她忍着心口的疼痛，艰难开口：“南沢木，阿姐，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南沢木呼吸一顿，他郑重地点点头：“阿姐，我明白，我会平安归来的。” 南瑶颔首，放开了他。 她望着南沢木带着族人骑马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 …… “铮——”“铛！” 墨俊挥刀，划开一个汗丹纳人的喉咙，又一脚踹开另一个。 “王子！你没事吧！”几个族人忧心地高声问道，手上还在挥剑挥刀。 “没事！”墨俊喝道，随意抹去眼角被溅上的血。 赫捺被偷袭，族人们来不及拿起武器，地上的尸体大多是他的族人。 墨俊红了眼，心中恨意肆虐。 汗丹纳，他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啊！”墨俊双手举起，一刀劈在敌人身上。 “墨俊，低头！”塔娜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没有犹豫，墨俊闻声便低下头。 只见头顶上齐齐飞过四只羽箭，准确地刺入四个汗丹纳人的心脏。 墨俊起身，神色却没有丝毫松懈。 人太多了，汗丹纳人太多了。 周围，赫捺人的惨叫声填满墨俊的耳朵。 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保护他的族人？！ “墨俊！”塔娜跑到墨俊的身边，脸上早已没了泪痕。 在部落命运的面前，儿女情长微不足道。 “怎么办！”她皱着眉，问。 墨俊却一把拽过她，将她拉到身后，替她挡住一刀。 他的刀从那人身体中拔出，他厉色看着塔娜，道：“别大意了！” 第十七章 再见 塔娜心有余悸，大口地喘着气。 “对不起。” “如果死了，道歉也没有用！”墨俊说着，挥刀救下自己的族人。 塔娜不再多言，再次拉起弓。 战斗一直在持续，可汗丹纳的人却像是杀不完一样。 饶是墨俊，体力也渐渐不支。 千钧一发之际，南沢木终于带着达哈尔族人赶到。 “铛——” 南沢木挥刀，挡下刺向墨俊后背的一刀。 墨俊看向他，低声道：“谢了。” “活下来再说这话！”南沢木没有多停顿，就提刀刺向汗丹纳人。 赫捺和达哈尔渐渐占了上风，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汗丹纳的可汗却突然骑马出现。 “墨俊，你以为你会赢吗！”汗丹纳可汗奸笑着大喊。 下一秒，草原远处轰隆隆赶来黑压压的一片人马。 墨俊和南沢木同时皱眉，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墨俊，你赫捺专横霸道，吞我等族人，瞧瞧，这些都是被你们吞并之后逃跑的人！墨俊，拿命来！”汗丹纳提刀奔来。 那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马逐渐近了，墨俊才看清他们身上的服饰都不相同。 这不是一场偷袭，而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复仇。 战斗的号角再次吹响。 墨俊红着双眼，目眦尽裂地挥刀杀去。 他有预感，这一次，他怕是保护不了他的族人们了。 “噗——”一支羽箭划破虚空，刺中了南沢木的肩膀。 他手中的刀应声落地，他单膝跪地，捂着伤口，面色痛苦。 片刻，他死死咬着牙，一把拔出箭，再次拿起刀，嘶吼着忍痛站起身。 塔娜那边情况也不见好，她是射箭的，近战不擅长，她想要拉开距离，敌人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墨俊双拳难敌千万手，两把大刀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可逼上来的人丝毫不减。 “啊——”塔娜背后被砍，直直倒地。 “塔娜！”墨俊拧眉看过去，心中一惊。 “墨俊！小心……”塔娜双目有些涣散，却还是看见他身后飞来的羽箭。 凌厉的箭风已在耳后，现在转身去挡已是来不及。 墨俊咬紧牙关，做好了被刺伤的准备。 可是…… “噗！”利刃插入血肉的声音响起，但墨俊没有感到预料中的痛苦。 他转身去看，怀中落进一个穿着达哈尔服饰的族人。 墨俊扶住这人，就觉得不对劲。 草原上的男人没有这么瘦弱的，就连女人都是稍稍丰腴的。 这般瘦弱的只有小孩，或者……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墨俊心中蔓延，他连忙掰过那人的身体，去看面孔。 只见那人用布围着眼睛以下的脸，鲜血不断地从口中涌出，沾染了那白布。 墨俊的心底蓦地就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这个人的这双眼睛，竟然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一把扯下那块白布。 下一瞬，墨俊痛苦的嘶吼声在草原上响起。 那个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的赫捺王子，草原上最凶猛的男人，此刻却抱着怀中的人撕心裂肺地哭着。 南沢木听到声音，转头看去。 只一眼，他便丢了刀，大声喊着：“阿姐——” 替墨俊挡下一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达哈尔南瑶。 墨俊颤着手去抚摸怀中南瑶的脸颊，声音沙哑：“你还活着……南瑶，我是不是做梦……” “为什么，为什么要替我……”他的眼泪掉到南瑶脸上，与她的血融在一起。 南瑶却微微笑起来，忍着腹中的疼痛，缓缓伸出手，摸上墨俊的脸，断断续续地说：“别……别哭，我，还没见……过你哭。” 第十八章 安静 南瑶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就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南沢木跌跌撞撞地跑来过，一下跪在南瑶的身边。 “阿姐，阿姐……”他抓住南瑶的手，“你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是，不是让你呆在帐中吗……” 南瑶看着哭泣的两个大男人，心底竟浮现出一丝暖意。 “对，对不起，阿姐……还是放不下墨俊，咳……”南瑶的口中又吐出一口鲜血。 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缓缓消逝。 她看向墨俊：“我……只是想再见你一次，如今，见到，也没有遗憾了。” 南瑶的双眼逐渐涣散，声音也小了下去，墨俊俯下身子，耳朵贴近她的嘴唇。 “墨俊，若，若有来世，我愿，从未认识你……” 话音落下，南瑶被握在南沢木手中的手无力垂下。 “阿姐——” 墨俊怔怔地看着怀中再无气息的女人，手脚冰冷，一颗心碎成粉末。 她说，若有来世，她希望从未认识他。 可他希望，若有来世，他们的结局会不一样。 他想起，南瑶曾为他做过的饭菜，放在他的桌上，散发着温馨的热气。 他表面上说着不吃，还是偷偷地尝过几口，惊讶于南瑶的手艺是这般的好。 南瑶每日都会为他整理床榻，从前他一个人在王帐时，衣服和卷轴随意乱放，他也不准族人来为他整理。 可南瑶来了之后，她收拾整理好他的衣物，也将他的卷轴一一分类放好。 南瑶与草原其他的女儿是不一样的，她很少骑马，也不曾射箭，比起塔娜的恣意潇洒，南瑶是温柔的。 草原男儿不喜欢这样的女人，所以墨俊刚开始也不喜欢南瑶。 可渐渐的，他觉得温柔的南瑶看起来也很顺眼。 但他摇摇头，压下了心中刚冒起的念头，继续冷言冷语地对待南瑶。 那时候，南瑶还只是一个阻止他吞并哈达尔的贡品罢了。 是他太迟钝了，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南瑶，以为自己对南瑶没有感情。 直到南瑶身陨，塔娜质问他是不是爱上了南瑶，他才开始正视自己对南瑶的感情。 他带着迟来的深情和爱意，每天都在怀念南瑶。 因为南瑶生前，没有得到他该给的待遇，所以南瑶死后，墨俊想要给她一个男人忠诚的心，那就是不再娶任何一个别的女人。 他没有想到，南瑶会没有死。 更没有想到，南瑶会突然出现在赫捺，替他挡下致命一箭。 她以命相救，却说再也不想认识他。 墨俊紧紧抱着怀中死去的南瑶，呆滞地没有任何动作。 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他亲身感受到了南瑶生命的流逝，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深深留在墨俊的心中。 因为南瑶的离去，墨俊突然就失去了战斗的力气和念头。 他低垂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南瑶。 原来人在面对极大的悲伤的时候，是不会大哭大闹，因为他的灵魂已经跟着南瑶离开了这个世界。 汗丹纳人并没有停止进攻。 南沢木深深地看了南瑶一眼，咬着牙忍着泪提刀去抵抗想要杀害墨俊的人。 一片嘈杂之中，只有墨俊和南瑶是安静的。 仿佛他们两个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周身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两人和其他人隔绝开来。 “南瑶，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南瑶，是我的错……” 墨俊伸出手，轻轻盖在南瑶的眼帘上。 片刻，他抬起头，看向广袤无垠的草原，和清澈无云的蓝天。 今天，是个好天气。 “噗——”十几支利箭刺入了墨俊的身体。 可是墨俊却笑起来，学着南瑶笑着的模样，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 “南瑶，我们……还会再见吗？” 第十九章 天神 “王子，王子。” 是谁的声音？是谁在喊？ “王子，该起来了。” 墨俊皱着眉，心想到底是谁在锲而不舍地吵他。 他努力地睁开眼，被一片白光刺痛，他不禁轻轻眯起双眼，好半天才完全睁开。 睁开眼，墨俊呆愣了很久。 眼前，是他熟悉的王帐帐顶，再转头环顾四周，确实是他的王帐。 这是……怎么回事？ 墨俊蓦地起身，因为动作太猛，他的头传来些许的眩晕感。 他捂着头坐了很久，直到这眩晕感完全消散，他才站起身，走出王帐。 帐帘掀开，强烈的阳光直直照在墨俊的脸上，他下意识抬起手遮住阳光，眯着眼看向前方。 一个身影走到他的面前，声音轻快：“墨俊，我们去骑马吧！” 墨俊放下手，定睛看去。 只见，塔娜笑容清澈地看着他。 塔娜…… 墨俊的脑海里浮现出塔娜背部中刀，鲜血染上她的面容，她的双眼睁的大大的，却没有一丝光亮。 可现在，塔娜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 墨俊一把抓住塔娜的双肩，眉心深深皱在一起：“塔娜！你，你没事？” 塔娜轻轻蹙眉，眼中都是不解：“墨俊，你说什么呢？” “什么我在说什么，汗丹纳联合其他部落偷袭赫捺，我们，我们不是……”墨俊想起什么，言语戛然而止。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背，隔着衣衫，他使劲揉了揉，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也没有一个伤口。 不该是这样的，他明明身中数箭。 一个念头在墨俊脑海中转瞬即逝，但他立即抓住了。 他重新看向塔娜，严肃地问：“塔娜，现在是哪年？” 塔娜不明所以，还是回答：“北桑，712年。” 712年？ 712年，712年。 墨俊在心中默念着，回想起这一年。 这一年，达哈尔的老可汗去世，南沢木继位成为新一代可汗。 之后，赫捺发起了对达哈尔的进攻，达哈尔寡不敌众，递上献降书，还有……达哈尔的公主，南沢木的姐姐，南瑶。 南瑶。 想起她，墨俊的心猛地一疼。 南瑶满脸鲜血地躺在他怀里那一幕，是他永远不能忘记的。 天神垂怜？ 怎么他死了之后，回到了北桑712年呢？ 墨俊在塔娜震惊的目光中单膝下跪，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右手覆上心脏，虔诚地低下头去。 不管是怎么一回事，既然命运重来，他就不会让南瑶的悲剧和赫捺一族的悲剧重演。 “墨俊，你怎么了？”塔娜看着行为异常的墨俊，心中不安。 墨俊抬起头，站起身，宽慰地看向塔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没事，塔娜。” 现在，他想要立刻见到南瑶。 他想要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既然他活着回到了北桑712年，那么南瑶也应该活着才对。 没有再多言语，墨俊大步走向骏马，一个翻身便跨上。 “墨俊，你去哪儿啊？”塔娜在他身后焦急地询问。 墨俊没有回头，双腿一用力，那马儿就嘶吼一声奔跑。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被拉长。 “去达哈尔！” 第二十章 鲜活 墨俊很快就到了达哈尔。 在达哈尔部落外，他被两个人拦下。 那两人警戒地看着墨俊，没人不认识赫捺王子。 墨俊无瑕顾及这些，他翻身下马，神色焦急：“我要见你们公主！” 两人面面相觑，很快一人进去通报。 没一会儿，南沢木就走了出来。 他看见墨俊，不禁皱眉，不明白赫捺王子为什么来到达哈尔。 看见南沢木，墨俊倒是神色一喜。 他还活着，那么南瑶也一定还活着。 “赫捺王子，为何事来到我达哈尔？”南沢木语气疏离地问，眼底带着不解和警备。 他刚刚继位，成为达哈尔的可汗，如今部落人心不稳，墨俊却在此时来访，谁也摸不透墨俊的心思。 墨俊上前一步，就抓起南沢木的手臂，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南瑶呢，我要见南瑶！” 南沢木眉心更紧，他后退一步，挣脱束缚：“你为什么知道我阿姐的名字？” 墨俊喉间一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也是因为南沢木的这句话，墨俊确定，他也没有那时的记忆。 只有他记得，之后将要发生的一切。 到底还是他心急了。 墨俊稳了稳心绪，收回焦急的神色，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就又散发出来。 他还只是个王子，但赫捺作为草原势力最强盛的部落，饶是一个王子，气势都比南沢木这个可汗更盛。 “不请我进达哈尔坐坐吗？”墨俊沉声道。 南沢木被他一瞬间转换的情绪弄得更迷茫，却下意识被他的气势镇住。 好半天，他才缓缓开口，学着老可汗的样子淡淡道：“这边请。” 装出来的气势和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势到底是不一样。 南沢木看着墨俊那副高傲的样子，觉得自己应该对他没什么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张脸，却生生产生几分排斥。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墨俊夺走一样。 但南沢木没有多想，用草原的礼仪接待了墨俊。 最后账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人，他俩相对而坐，面前的两碗青稞酒谁也没有先动。 “赫捺王子……”南沢木先开了口。 话还没说，就被墨俊打断。 “叫我名字就行。”他说。 南沢木愣了一瞬，才怔怔点头，却没有喊。 “你来达哈尔，是为了见我阿姐？” “嗯。”墨俊毫不避讳的点点头。 南沢木皱起眉，他并不记得阿姐和这位赫捺王子认识。 “你怎么认识我阿姐的？” 墨俊一愣，忘记了这回事。 半晌，他心虚地移开视线，欲盖弥彰地咳了声：“这个你就别问了。” 可南沢木想起什么，还是拒绝了他：“我阿姐最近身体不适，不方便见人。” “我就见她一眼！”墨俊语气忽的又激动起来。 一米八七的个子带着逼人的压力，让南沢木不禁愣在原地。 他实在是等不及，他满脑子都是南瑶死在自己怀里时候的模样，他一定要亲眼看见她还活着，才能安心。 “或者，你让我听听她的声音，也行。”墨俊紧紧盯着南沢木。 南沢木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执拗，但是只是听一下声音，让他没办法再拒绝。 片刻，他点点头，站起身，说：“跟我来。” 墨俊喜上眉梢，跟着走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南瑶的帐外，南沢木示意墨俊不要出声，自己开口：“阿姐。” “嗯，怎么了？”南瑶的声音从帐内传出。 听见她的声音，墨俊的心突突地跳起来。 “晚上吃烤羊，好吗？”南沢木问。 “好。”南瑶回道。 第二十一章 遭遇 南沢木跟墨俊使了眼色，意思是询问可以了吧。 墨俊点点头，神情中隐着满足感。 “那我不打扰阿姐了。”南沢木说完，和墨俊一起离开了南瑶的帐前。 帐内，南瑶坐在榻上，右手还放在心口上，茫然的盯着虚空。 这里的皮肤平滑，洁白，没有任何伤口和疤痕。 她的左手又放在小腹上，这里也没有伤口。 这两处提醒着她，她的确是回到了北桑712年，回到了嫁给墨俊之前。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为墨俊挡下一箭，小腹鲜血潺潺，而自己最终死在了墨俊的怀中。 她还清晰的记得，墨俊眼角流下的泪水， 是为她而流。 闭上眼睛之前，她说，若有来世，愿从未认识过墨俊。 怎么一睁眼，就活过来了呢？ 虽然不是来世，却是重生。 南瑶回想起在赫捺两年自己遭遇过的种种，不禁抿唇。 若是命运不变，今世她还是会嫁给墨俊。 这一次，她真的还要再重蹈覆辙吗？ 又坐回了王帐，墨俊失神地盯着面前的酒碗，回味着南瑶温柔平静的声音。 是真的，南瑶真的还活着！ 天神垂怜！ “可还有别的事？”南沢木看着他，心中不解更甚。 墨俊抬起眼，带着几分迟疑的茫然。 他回过神，脑海里什么一闪而过。 他看着南沢木，眼睛里熠熠生辉，他开口，语气却尽可能平淡：“我们结盟吧。” 南沢木狠狠怔在原地。 赫捺是目前草原上势力最强盛的一个部落，只有别的部落求着和赫捺结盟的份，哪有赫捺找别人结盟的？ 好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一个念头浮现在南沢木的脑海里，他微微皱眉，带着试探和不可置信问：“你该不是为了我阿姐？” 墨俊倒也不否认，直接点头：“你阿姐嫁与我，从此赫捺和达哈尔结盟，就是一个部落，达哈尔再也不必担心被侵略。” 闻言，南沢木沉默下来。 他刚继位没多久，在部落的威严还不足，很多老人都是阴奉阳违，壮丁也不多，如果有部落趁此机会大肆进攻，达哈尔危在旦夕。 结盟，很诱人的一个词。 可是阿姐南瑶…… “你，你给我些时间。”南沢木不想拒绝，却也不能太快答应。 如果太快答应，会将达哈尔的地位放得很低，到时候若是受了赫捺的欺辱，是南沢木不愿意看见的。 墨俊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缓缓点头：“自然不急，若是你想好了，直接到赫捺找我便可。” 南沢木颔首。 片刻，他还是开口问：“墨俊，你到底为何认识我阿姐？” 墨俊终于想起个原因。 “这草原上没有人不认识达哈尔的公主吧？毕竟她出世之时，不是引来了白狼吗？这‘福星’公主，草原都认识。”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墨俊或许也是想将‘福星’带回赫捺，才会有结盟的想法。 南沢木若有所思，相信了这个理由。 纵使不舍，南瑶现在还是达哈尔的公主，而不是他墨俊的妻子。 墨俊望着南瑶闺帐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还是翻身上马。 “我在赫捺，随时恭候。”他这样说，与南沢木告辞后，转身驾马离开。 离开达哈尔一段距离之后，墨俊在马上，心中不知为何躁动不已。 他拉了缰绳，忽地就调转方向。 远处的草原上，牛羊成群，一个女子迎风而站。 第二十二章 陌生 墨俊翻身下马，无声地走向那女子。 原来她嫁给他之前，还没有那么瘦弱。 记忆中初见南瑶的模样已然模糊，并非是他忘记了，而是那时他从未好好看过南瑶。 许是听到了声响，南瑶缓缓转过头。 一时间，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终于，看到了有着鲜活生命的南瑶…… 墨俊死寂了很久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仿佛活了过来。 南瑶的眼底闪过一霎那的诧异震惊，转瞬即逝，没有被墨俊捕捉到。 “你……是谁？”南瑶疏离的声音随着风飘到墨俊的耳朵里。 墨俊脚步一顿，站在原地。 是啊，这个时候南瑶还不认识他。 “我是赫捺的王子，墨俊。” 他单手覆心，用草原最高的礼仪向南瑶行礼。 这一次，她不再是最下等的存在，不再是一个贡品。 他想要她以公主的身份嫁给自己，成为他真正的妻子，草原上赫捺部落最尊贵的王妃。 墨俊不知道，南瑶在看见他的动作之后，内心震撼，久久不能平复。 这一幕，她从未奢求过。 她连想都没想过，自己会受到墨俊的最高礼仪。 片刻，她以相同的礼仪回礼。 “我是南瑶，达哈尔的……公主。” 公主，她有多久没有认识到，自己还是一个公主？ “我知道。”墨俊目不转睛地看着南瑶。 万里无云，炙热的阳光照在墨俊的身上，照在他露出来的洁白的牙齿上。 南瑶不确定了，此时的墨俊，到底有没有重生前的记忆。 若是有，他难道不应该先娶塔娜为妻，断了自己与他的婚姻之盟的可能？ 若是没有，那样高傲的墨俊，为什么愿意这样礼待她？ “你，认识我？”南瑶试探着问。 又是这个问题。 墨俊听了，便以为南瑶没有重生之前的记忆。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喜。 这样，一切就能重新开始。 “草原福星，谁不知道呢？”墨俊再次用了这个理由。 南瑶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移开了和他对视的双眼。 就算经历过那些不美好的过往，再次看见这样意气风发的墨俊，她还是忍不住注目。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脏是那样的狂跳。 可是，南瑶，你不能再重蹈覆辙。 可是，墨俊好像不同了。 上一世，他初次见她，眼神冷漠，连多看她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这一世，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不曾移开一刻。 或许是身份不同吧，南瑶想。 “你来达哈尔，是为了何事？”南瑶轻声问。 墨俊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南瑶他的目的。 片刻，他还是怕吓到她，没有说出：“来建立两个部落良好的邦交。” 他说的模糊，她听了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南瑶颔首，想要离开墨俊炙热的目光。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部落了。”她微微抬眼，看了下他，视线很快移开。 “好。”墨俊应声，心中依旧恋恋不舍。 他好想，再次拥抱她。 可是现在还不行，他要尊重她，保护她。 墨俊用尽全力，忍耐住心里的冲动和躁动。 南瑶告辞，就要离开，却被他再次喊住。 她转过头，眼睛中波澜不惊，但心跳如雷。 只听见，微风中墨俊的声音沉稳有力，沙哑磁性，随着云和风缓缓传入南瑶的耳朵。 “我以后，还可以来找你吗？” 第二十三章 想法 南瑶回到闺帐，怔怔地捂住心口。 掌心下，心脏不断跳动，如雷贯耳。 说着若是再有来世，希望从未认识过墨俊，却还是这样认识了。 不可以，南瑶，你忘记你的遭遇了吗？ 南瑶缓缓躺在床榻上，失神地盯着虚空。 晚饭的时候，南沢木来唤她。 南瑶应了，跟他一起到帐外。 空地上架着篝火，一只羊在烈火中传出让人无法抵御的焦香肉味。 这时，一个少女走到南瑶身边，轻轻跪下，为南瑶端上一杯酒。 “公主。” 南瑶闻声看去，那面孔赫然是诺敏。 一瞬，南瑶的眼眶红了。 她一把拉住诺敏的手，诺敏手中的酒打翻了，沾湿了南瑶的衣衫。 诺敏有些惊慌失措，可还没等说些什么，就被南瑶一把拥在了怀中。 “公主……”诺敏有些呆愣住。 “诺敏。”南瑶喃喃地唤着她，像是失而复得了一件珍宝。 上一世，诺敏因自己受辱不惜拼命刺杀墨俊，险些被用刑处死，她将诺敏救下，最后却还是没能阻止南沢木杀了她。 她对诺敏，心里一直是有愧疚和歉意的。 诺敏对她的忠诚和情意，她也一直记着。 “我在，公主。”诺敏不敢挣脱，却也不敢将双手放在南瑶的背上，这是不敬的，便只能任由南瑶抱着自己，她的双手僵在半空中。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南沢木和其他人的注意。 “怎么了，阿姐？”南沢木蹙着眉问道。 南瑶终于放开诺敏，看了南沢木一眼：“没事。” 南沢木无辜地眨眨眼，为什么他感觉，刚刚阿姐好像，瞥了他一眼？ 诺敏站起身，脸颊微微红起来，低垂着头说：“公主，我再去给你倒一杯酒。” 南瑶拦下她：“不必了，你就在这里。” 诺敏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没有离开。 南沢木用匕首划下一只羊腿，递到南瑶碗中：“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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