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花园。 宴会过半时，皇帝便陪着太后先行回了宫。 一群官家子弟喝的很是尽兴，醉意也让他们胆子大的忘了规矩。 “此次谢郡主归来，卫侯也算是得偿所愿，可喜可贺啊！” “那当然，估计下次喝酒便是喝卫侯的连理酒。” 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惹得谢婉姚满脸羞红。 这时，又有人提议：“何不借此共饮一杯？” 谢婉姚噙着笑意，倾身为陆泽之斟了杯酒：“卿珩……” 她的声音软柔，媚眼如丝。 陆泽之年少时也曾寻花问柳，面对谢婉姚逾越的举动，他还未觉不妥。 可闻到她身上那股脂粉味时，他突然想起了清淡如水的许栀。 她从不用香料，也鲜少打扮…… 陆泽之瞥了眼酒杯，直接拒绝：“本侯不喝冷酒。” 闻言，谢婉姚手一僵。 她以为是因为众人的嬉闹让他不悦，便轻触了下他的袖口：“他们的玩笑话，你莫放在心上。” 陆泽之不言。 或许是酒太烈，他莫名心头一刺，恍惚间，只觉什么正在离自己而去。 他站起身：“本侯出去走走。” 话落，陆泽之转身离去。 天回暖后，御花园中染回了几分绿意，而一株晚开的红梅最是惹眼。 陆泽之出神望着梅花，思绪飘回了七年前。 他与许栀也是在初春成婚的，而那晚的新房外梅花也开的正好。 许栀很喜欢，还曾言：“我要把梅花收集起来做成花包，如此夫君便能日日闻到梅花香味。” 后来，果真做了个花包给他，但他从未带在身上。 至此，她也再没做过。 陆泽之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回去时，袖内已装了一小袋梅花。 他才走到假山背后，一阵嬉笑声便传来。 “整个上京谁不知道卫侯和许栀不过是表面夫妻，成婚七年连孩子都未有。” “那当然，毕竟卫侯唯一爱的人那便只有郡主。” 里面谢婉姚听闻这话，假意揶揄，实则得意不已。 “卫侯不过是看在云大人为救百姓而亡才可怜她，是她自作多情不肯下堂……” 听到这里，陆泽之墨眸划过一丝冷厉。 眼尖的上官楠率先看到他，忙轻咳一声提醒众人。 陆泽之阴沉着脸走过去，所有人也随之噤了声。 谢婉姚眼底闪过抹慌乱，连忙起身向他走去：“卿珩，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一同回府吧？” 陆泽之闻言，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谢婉姚见状，笑意更甚。 郡主府与侯府同一方向，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了宫。 夜风寒凉，马车停在了侯府外。 陆泽之下了马车，目光落在敞开的府门上。 这时，谢婉姚也下车走了来：“卿珩，方才你我之间有些体己话不好说……” 她看了眼月亮，眉目一弯：“不如我们再饮几杯，也不辜负这月色。” 闻言，陆泽之直接对小厮吩咐道：“送谢郡主回府。” 谢婉姚愣住，眼底掠过丝不甘：“我身体有些不适，我能否在侯府先歇息一晚？” “不妥！” “为何？” 陆泽之眸光渐沉：“你如今还在丧期，住这会惹人非议。” 丧期？ 谢婉姚的脸色陡然一白，手上的锦帕也揉皱成一团：“你我多年的情谊难道还敌不过一个奉旨成婚的许栀？” 陆泽之一字一顿：“郡主，自重。” 一句自重，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没等谢婉姚追问，陆泽之已经进了府。 望着那欣长的背影，她心底泛起丝丝妒恨。 沉香榭。 书案前，陆泽之随手拿起一本公文，一封信却掉落下来。 他愣了愣后才想起是那日许栀给的，只是自己交给小厮让其先搁到一边。 陆泽之犹豫了会儿，俯身拾起打开。 里面露出了三样物件：一封许栀亲笔的和离书、一枚他赠予她的玉兰簪和两人大婚时的龙凤贴。 他手微微一颤，呼吸也随之乱了几分。 陆泽之展开和离书，上面竟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北国310年，初嫁入侯府，妾想伴夫君岁岁长相守。” “北国313年，夫君征战受伤，妾担心到寺庙诵经念佛。” “北国314年，侯爷凯旋归来，却一面都不愿见我。” “北国317年，得知侯爷有心悦之人，我愿成全。” 最后一句：“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陆泽之心口一刺，攥紧了信，这算什么？ 他本欲撕了这信，但不知为何怎么也下不去手。 良久，陆泽之将三样物件又放了回去。 他要等许栀回来的时候，亲口问她，到底耍什么花样。 合上信封后，陆泽之也没了看公文的心思，起身走出了房门。 不想恍惚中走到了许栀居住的小院。 自许栀走后，这个院子再没人来过。 陆泽之望着空荡的屋檐，袖中的手慢慢攥起。 许栀在时，院门口总会挂只灯笼。 丫鬟说她是怕晚归的他去书房时看不清路。 陆泽之眸色微暗，轻轻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正房内一片漆黑，冷风吹着淡青色的床幔，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他点上烛火后，才觉心头的压抑感散去。 借着昏暗的灯火，陆泽之环顾周遭，目光霎时一震。 内室之中，每个地方竟都贴满了纸条，上面写的都是关于他的日食起居。 他取下一张纸条，指尖轻颤。 “卿珩每日的被褥都要换一遍，莫要忘记。” “亥时，卿珩会看书，要提前备好暖手壶。” “今日不要忘了备好卿珩爱吃的糯米酥。” “卿珩戌时三刻回府，记得在院门点灯。” …… 看着这些纸条，陆泽之的心慢慢揪成一团。 许栀为何要将这些小事一一罗列站在房里？ 烛火摇曳，陆泽之缓缓躺下床，摩挲着冰冷的褥面，胸口一片沉闷。 不知不觉，他就这么合衣睡去。 直至惊醒之时，陆泽之满头冷汗地坐起身。 他喘着粗气，眼底还有未褪的惊慌和惧意。 他又梦见许栀死了…… 这一次梦更加真切，梦里许栀死在了湖边，死前还在哭。 陆泽之强压下心尖的刺痛，揉了揉眼角后唤来夜七。 “有她的消息吗？” 夜七摇头。 陆泽之看了眼外头渐亮的天，嗓音低沉：“你快马去江南，把她带回来。” “是。”夜七就要离开。 陆泽之想到什么又叫住了他：“告诉她，只要她回来，她要什么本侯都给。” 待夜七走后，他起身行至妆台前，看着木梳出了神。 他不明白许栀到底在闹什么，这些年来府中一切事务他都交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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