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通知唐医生进行抢救！” 何思辰也不敢耽搁，带着护士赶去病房。 刚过走廊拐角，江宣呈便看见几个护士推着移动病床朝抢救室跑。 当看见病床上脸色惨白的人，他心骤然一紧：“苏听羽！” 十几分钟前还泪眼婆娑看着自己的女孩此刻双眼紧闭，浅蓝色的病号服和洁白的被子血迹斑斑。 江宣呈跟上去，握住那只垂落的手。 冷！ 寒冰般的温度却像烈火灼烧着他的皮肤，疼的他不觉发颤。 “苏听羽，你醒醒！”江宣呈哑声喊道，渐渐泛红的眼角藏着微不可察的慌乱。 赶来的何思辰将他挡在抢救室外：“你先冷静，我和唐医生一定会救她的。” 说着，转身进了抢救室。 “啪”的一声轻响，门框上的红色手术灯亮了起来。 江宣呈怔在原地，僵硬地看着空荡的掌心。 在松手的那一刻，他有种苏听羽已经去了的错觉。 他攥紧了拳，努力平复已经乱了的呼吸，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会没事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护士进进出出，却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告知他苏听羽的情况。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季母。 江宣呈看了眼紧闭的抢救室门，按下了接听键：“妈。” “寒夜，你在律师事务所吗？”季母问。 江宣呈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有什么事？” “你爸好多了，我想明天他出院，叫上小颖……” 季母话还没说完，何思辰突然走了出来。 江宣呈心一悬，立刻上前：“苏听羽怎么样了？” 电话那端的季母听见这话，愣住了。 苏听羽？江宣呈和那死丫头在一起？ 何思辰面露急色：“失血过多，但现在血库里的B型血不多了，医院已经联系血站，很快就送过来。” “我是B型血，可以给她输血。”江宣呈挂断了电话，语气坚决。 闻言，何思辰思考了会儿后点点头：“行，你先去做个血检。” 看着江宣呈毫不犹豫的背影，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己上次看他这么着急的时候还是面对昂贵的大学学费束手无策的时候。 江宣呈并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直到有了那件事…… 何思辰摇摇头，继续压着那些暂时不适合说出来的话。 冬风寒冽，才放晴没多久的天突然下起了雨夹雪。 季母在医院走廊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给江宣呈打电话，然而都无人接听。 当听见儿子那句“可以给她输血”时，她整颗心都乱了。 “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季母看着手机，正想再打一遍，却见方颖走了来。 她有些诧异：“小颖？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方颖解释道：“有个朋友生病住院了，我来看看她。” 她见季母攥着手机，脸上急色未褪，眼底掠过丝诡谲：“阿姨，我刚刚去看朋友的时候，看见一个像苏听羽的人被推进了抢救室。” 说着，方颖又摇摇头：“应该是我看错了，她怎么会在这儿。” 季母脸色大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不行不行”后便朝电梯小跑而去。 看着季母急切的身影，方颖嘴角弯起抹得逞的弧度。 第三十四章 “小姑娘，吃了糖，就不痛了。” 少年温柔的话语像是水面泛起的波澜，一层层的在苏听羽耳畔和心间激荡开来。 就在她想沉浸在这片久违的温暖中时，一道女声像把利刃刺破了所有。 “听寒夜说你之前就和继母打过官司，不仅没赢，自己也因为故意伤人进去了。” “我和寒夜就快结婚了，你能来参加我也欢迎。” “我差点忘了，陈阿姨已经醒了，而且寒夜是她的代理律师，以你的身份可能不太方便。” 无数带着戏谑的话语如荆棘缠绕在苏听羽心头，尖锐的刺扎进了血肉中。 陈慧醒了。 杀了她奶奶的凶手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她还不能放弃…… 伴随着心电仪的滴声，苏听羽奋力睁开双眼，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还没等她从刚刚的梦中完全清醒，病房外细碎的交谈钻进了耳朵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尖锐又熟悉的嗓音让苏听羽心头一颤。 是季母！ 病房门外，面对蛮不讲理的季母，江宣呈不耐又疲倦：“妈，你非得闹到警察来是吗？” 季母目光中掠过丝惧色，嘴里的狠话却一字不减：“寒夜，你是律师，苏听羽可是杀人犯，她不是好人，你就不怕别人说你闲话？” 听到这话，一旁的何思辰看不下去了：“阿姨，您这话说得未免有些重了。” 季母瞟了他一眼：“你还没当成家，阿姨也不指望你理解做父母的难处。” 何思辰一噎，干脆闭嘴进病房去看苏听羽的情况。 对他而言，季母和苏父一样难以应付。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江宣呈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两人的性子完全是天差地别。 在听见“杀人犯”三个字时，江宣呈冷下了脸：“妈，爸有些话说的很对，你为自己积点口德吧。” 以前他也在苏听羽承认犯罪后认为她想杀人，可再次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自我怀疑达到了顶峰。 对苏听羽，他从没有认真的去了解过。 病房里，何思辰观察着心电仪的状况，却听见苏听羽虚弱地叫了声“医生”。 他转眼看去：“你醒了，有哪儿不舒服？” 苏听羽闭着眼，呼吸沉重：“帮我……联系秦，秦律师。” 闻言，何思辰一怔。 联系秦霄宇？ 苏听羽睁开眼，黯淡的眸子终于有了丝光明：“我要……上诉。” “可寒夜他……” “拜托，联系……秦律师。”苏听羽说完，便沉沉睡去。 何思辰看着她眼角的泪光，心里五味杂陈。 现在这个局面，也不知道江宣呈心里会怎么想…… 病房外，江宣呈靠在墙边，眉目深锁。 何思辰走出来不见季母才说：“苏听羽说要上诉，让我帮忙联系秦霄宇。” 江宣呈怔然，半晌才垂眸回答：“联系吧。” 何思辰看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大为不解：“你就把做好人的机会这么拱手让人？” 江宣呈走到门口，目光紧紧落在病床上的苏听羽身上。 “我已经做了她继母的律师，按照规定不能再做她的辩护律师。” 他顿了顿，转眼看向何思辰：“你尽快安排手术，别告诉她是我出的费用。” 第三十五章 气温骤降，路旁的常青树的叶尖覆着冰垢，在路灯下熠熠闪光。 只亮着盏落地灯的客厅一片冷寂，只有茶几上的一杯水冒着热气。 江宣呈靠着沙发，右手覆在昏沉的头上，平复着杂乱的心绪。 良久，他才直起身给何思辰打了个电话。 等接通后，江宣呈开口就问：“她情况怎么样？” 电话那端的何思辰语气满是无奈：“老哥，从你离开医院到现在已经打了十一次电话了，她很好，但我快被你烦死了。” 江宣呈面无表情：“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完，他也不管何思辰怎么哀怨，直接挂断了电话。 外头又开始下雨夹雪，米粒大的冰砸的阳台的桌子滋滋作响。 江宣呈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凝望着远处的霓虹灯，轻声呢喃：“苏听羽……” 医院。 何思辰活动着疲惫的身体，想起刚刚秦霄宇来了，便朝病房走去。 想起江宣呈每隔半小时的电话轰炸，他忍不住嘟囔起来：“想见人就自己来啊，非要折磨我，值夜班已经够……” 话还没说完，何思辰便看见病房中秦霄宇俯身凑近苏听羽。 从他的角度看，完全是接吻的举动。 何思辰正要代表江宣呈的兄弟阻止，却发现苏听羽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而秦霄宇也只是将耳朵贴近了她。 何思辰这才松了口气，幸好，不然江宣呈…… 转念一想，自己被他烦的听见电话铃声就浑身不舒服，怎么的也得报复一下。 何思辰狡黠一笑，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病房里的两人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按下快门。 另一边，才喝了口热水的江宣呈看何思辰发来了条短信。 他眉头微蹙，点了进去。 “噗——！” 当看到照片时，他一口水尽数喷了出来。 虽然是偷拍的角度，但里面的两人亲密的像对情侣。 江宣呈“嘭”地放下杯子，几乎快要把手机捏碎。 他迅速拨过去，打算心平气和地问问这张照片的问题。 没一会儿，那边传来何思辰刻意压低的声音：“看到没，你很快就要有侄女婿了。” 带着丝幸灾乐祸的话挑拨着江宣呈的神经，压得他嘴角下垂。 他挂掉电话，拿起外套冒雨上了车。 看着被挂断的手机，何思辰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病房中还在说话的两人。 “咳咳！”他轻咳两声，不紧不慢地走进去，“秦律师，苏听羽身体还虚弱，上诉的问题明天再说吧。” 秦霄宇睨了他一眼：“何医生在外头站了半天，终于舍得进来了。” 何思辰一愣，尴尬地摸了摸鼻头。 没想到这家伙眼睛还挺尖…… 苏听羽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和他打招呼，只能闭着眼休息。 正当何思辰想再替江宣呈打探几句时，李琳突然走进来：“何医生，急诊科那边来了个心脏病病人，王医生让你过去看看。” 正事当前，何思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往急诊科赶。 等他刚走到急诊科外，江宣呈焦急的声音像雷一般炸响。 “医生！救人！” 何思辰转头望去，下一瞬，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第三十六章 江宣呈衣服已经湿透，怀里还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 护士赶忙推来移动病床，将昏迷不醒的女孩放平稳后推进急诊室。 因为还有病人在等着自己，何思辰也不好去询问，只能转身跟着进去。 好在心脏病病人没有大碍，他摘下听诊器便出去问还在平缓呼吸的江宣呈。 “怎么搞成这样？”何思辰打量着他沾着血的毛衣，“你别告诉我你为了来看苏听羽，超速把人给撞了。” 江宣呈眉头紧皱：“是苏雪。” “苏雪？”何思辰一脸疑惑。 “苏听羽的妹妹。” 江宣呈解释着，眼中是同样的不解：“路上看见一个人倒在马路上，没想到是她。” 苏雪比苏听羽小五岁，刚上大学。 或许是受了苏父和陈慧的熏陶，从小就蛮不讲理，骄纵任性，对苏听羽也是非打即骂。 只是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受伤倒在路上。 何思辰犹豫了几秒，话锋一转：“秦霄宇还没走，你要不要去看看？” 江宣呈神色微凝，从他口袋里抽出纸擦了擦手：“不去了，身上脏。” 且不说自己沾血的模样会不会吓着她，他也怕真的带了什么细菌给她。 何思辰啧声：“唯我独尊的季大律师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 江宣呈剜了他一眼：“我看你改行当律师算了，比我还能说。” 他思索了会儿，又说：“我先回去，你让医生直接联系苏雪她爸就行。” 说完，江宣呈转身就走了。 可原本想离开的脚步不知怎么的转向了住院楼。 即便是在走廊，也能听见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而苏听羽的生命就由这些声音支撑着。 江宣呈站在病房外，目光幽深地看着病床上熟睡的人。 但见秦霄宇坐在里面，垂在身侧的手不觉紧握。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秦霄宇起身转过头。 视线相撞，隐约中电石火光，性格迥异却同样傲气的两人谁也不服输。 秦霄宇眸光一闪，又一次当着江宣呈的面拨弄了下苏听羽的刘海才走出去。 病房门合上后，他视线在江宣呈的衣服上打转：“季律师这是……” 江宣呈却盯着秦霄宇刚刚触碰苏听羽的手，语气冷冽：“苏听羽需要休息，你收敛点。” 秦霄宇靠着门框，姿态懒散：“我和我当事人交流有问题吗？” 他抬手，指尖轻扫着眉尾：“倒是你，先不说你是原告律师，而且还是个快结婚的人，你才是该收敛些吧。” 闻言，江宣呈脸色一沉。 秦霄宇又道：“一个设计系高材生方颖，一个街头小太妹苏听羽，喜欢你的人可真不少。” 言语间，他眼神多了分似有若无的妒恨。 江宣呈神情微变，语气也带了分轻蔑：“是啊，我也不知道当初拒绝的女生，会是秦律师喜欢的人。” 似是被掀开了什么丑事，秦霄宇一下变了脸，却还是生生把那口气咽了回去。 他冷笑一声：“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法庭上见。” 话落，秦霄宇转身离开。 江宣呈也不愿费心去跟他计较什么，将目光重新放在苏听羽身上。 不管谁代表她出庭，这一次，他希望她能被无罪释放。 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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