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语愣了下，捡起一封打开：“原来是你。”
“是我。你一直在信里鼓励我，说要当我的家人，你说人活一世不要悲观，要抓住光……”
“池晏。”乔语打断她的话，将信随意扔在地上。
“这些只是我用来申请国外大学的实践材料，并非只对你一个人。”
一道闪电，划过池晏的眸子。
紧接着是一声惊雷，穿透耳膜。
这么多年来，她内心所构建的一个想象中的乔语的形象，开始逐渐崩塌、瓦解。
池晏浑身都在战栗：“所以你当初在信里对我的安慰，都是装出来的？都是假的？！”
乔语没有说话。
他看着池晏的一双眼，那么平静。
这一刻，池晏只觉得像被扒光一般，无地自容。
更难受的，是心脏一寸寸被撕裂的痛处！
痛，太痛了。
她紧捂着胸口，脸色惨白，褪去的发烧高热去而复返，烧的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乔语见状，伸手想去扶她：“你怎么了……”
下一秒，“啪！”的一声。
池晏打落他的手，她眼眶含着泪，声音涩哑：“别碰我！”
这是她第一次对乔语发泄自己的情绪。
手背上的刺痛令乔语冷下了脸：“池晏，你在作什么？！”
作！
在他眼里，只要自己的反应不是他想要的，就是在胡闹。
苦涩溢满了心间，池晏颤声质问：“乔语，你怎么能这样？”
她将他当做自己的救赎，可于男人而言，不过是一场实践！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池晏字字哽咽，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无比脆弱。
莫名的，乔语呼吸也跟着发紧。
但只一瞬，他说：“这就是真相，如果你无法接受，大可离开。”
说到这儿，乔语眼里又涌上抹冷嘲：“可池晏，你舍得离开吗？”
离开他，池晏什么都不是。
“我还有事，你自己想清楚吧。”扔下这话，乔语转身就走。
他手工定制的皮鞋踩过地上的泛黄的信件，留下脏污的脚印！
池晏看着，再无力支撑，狼狈的瘫坐在地上。
风从外吹进来，信纸翻飞。
池晏抬头环顾着这个曾以为是“家”的清竹别墅，如今只觉得像是绝望的深渊！
凌晨两点。
夜色会所正一片热潮。
逃到这儿的池晏听着周围人议论着乔语和罗珊珊明天的订婚，一杯接着一杯的烈酒灌进去，嗓子也一阵火辣辣地疼。
此时，酒吧门口。
乔语被朋友带着走进来。
“时浔，那人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像是你养的那个啊？”
乔语闻声看去，就瞧见调酒台前醉眼如丝的池晏。
他脸色一沉，大步走过去。
“池晏！”
池晏醉醺醺的睁开眼，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认出来：“乔语？”
闻着她身上的酒香，乔语眼中不悦更深：“谁准你来这儿的？”
池晏撑着台面，身体后仰，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周围的男人瞧见，不免眼热。
乔语也看在眼里，气压更低，直接扯着她胳膊，将人打横抱起，带上了楼。
会所房间里。
床上，池晏的裙子已经被扯烂。
乔语伏在她身上，一双冷情的眼，此刻弥漫着怒火与独占欲。
池晏随着他动作，醉意早消。
他就要和罗珊珊订婚了，她该推开他的。
可池晏做不到，就像乔语自恃的那样，她离不开这个男人！
不想再去思考那么多。就当……是一场酒醉疯狂！
等醒了，也许就结束了。
池晏勾着乔语的脖子，将自己尽数献给他……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池晏醒来时，乔语已经不见了踪影。
摸着冰凉的床，她知道，他正在去往和罗珊珊订婚宴的路上。
她自嘲一笑，起身要走，却发现床头柜上的字条。
“我们的关系，等我忙后再清算。”
字迹龙飞凤舞，是乔语留下的。
池晏不敢去想这话的深意。
突然，手机响起。
她接起，就听见陈月哽咽的声音：“婧语你在哪？院长她出事了！”
======第8章======
深城人民医院。
池晏赶到，就看到等在病房外的陈月。
“阿月，院长怎么了？”
陈月眼睛红肿，一把抱住池晏，抽噎着告知：“院长得了乳腺癌，刚抢救完。只是医生说……说癌细胞扩散，也就今晚了！”
池晏浑身一颤，下意识抬头看向病房。
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见院长妈妈闭着眼，安详的躺在那儿。
池晏拍了拍陈月：“我……进去看看。”
随后强忍泪水走了进去。
院长听到声音，疲惫的睁开了眼。
见是池晏来了，她满是褶皱的脸上展露出笑容：“婧语，你来了。”
亲昵的语气让池晏一下子就泛起鼻酸：“您怎么不跟我说呢？我有钱，我会帮您请最好的医生，您一定会好的。”
院长妈妈是她
人生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她不想就这么失去。
院长妈妈摇了摇头：“我已经老了，走了就走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你走了我怎么办，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们怎么办？”池晏攥着她的手，满目不舍。
脑海中小时候的画面一幕又一幕飞闪。
那时她整日郁郁寡欢，虽然表面总会装出
快乐的样子，院长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那个笔友活动，也是院长推荐她参加的。7
她还记得那天院长对活动负责人说的话：“我们婧语啊，文笔好，心地善良，适合参加这种活动。”
她那天还画了张画，送给了院长，说院长如果是她的妈妈就好了。
院长只是摸着她的头，什么都没说。
但在她心里，早就把院长当做母亲了。
越想，心里越难受。眼泪也止不住的掉下来。
院长颤巍巍伸出手，替她擦去眼泪：“哭什么，我们婧语从小不是最坚强的吗？我也相信，有你这个榜样在，院里的孩子们都会茁壮成长。”
“回去吧，别耽误你们的时间。”
池晏摇了摇头，嗓音沙哑：“我留下来陪您。”
院长浑浊的眼眸充斥着复杂，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两人一坐一躺安静的待在一起。
中间，陈月进来看了一眼，将池晏叫了出去。
“怎么了？”池晏声音微哑。
“乔语和罗珊珊今天订婚了。”
听到乔语的名字，池晏眼睫颤了颤。
她深吸了口气，靠着冰冷的墙：“我知道。”
陈月顿了下，凝视着池晏的眼：“你还要和他纠缠下去吗？”
池晏垂下眼睫，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
陈月早猜到答案，闭了闭眼：“你去看看吧，我在这儿守着。”
池晏有些意外，毕竟她向来不希望自己和乔语有牵扯。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陈月只是说：“也许去了，你就能死心了。”
池晏哑然，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阿月，我没那么坚强，做不到看着他娶别人，还送出祝福。”
扔下这话，她重新进了病房。
直到入夜，心脏检测仪上的线条突然开始剧烈浮动。
院长的神情也变得痛苦了起来。
池晏心一颤，连忙去按呼叫器。
手在这时被握住——
院长妈妈凝视着池晏，眼里有不舍，有愧疚。
她插着呼吸机，缓缓张口：“婧语，有件事，我还是要让你知道。”
池晏心里的不安猛然扩大：“我们先叫医生来好不好？其他的之后再说……”
可院长只是死死的攥着她手，声音缓慢而有力。
“你是我的……亲生女儿。”
======第9章======
池晏怔住了，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院长的泪也从眼角划落：“对不起……”
池晏无数话被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也几乎窒息。
这时，医护人员也赶到：“快，病人心跳过速，准备抢救！”
池晏如同木偶般，被护士推出了病房。
她呆呆站在门口，看着院长被医护人员围住，看着他们抢救着……
半小时后，病房里突然响起声尖锐的长鸣！
池晏呼吸一滞，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抠紧。
紧接着，病房门被打开。
医生摘掉口罩走出来：“抱歉，我们尽力了。”
池晏眼前黑了一瞬，她下意识抬手扶着墙才站稳。
“什么叫……尽力了？”
她此刻无法思考，大脑一片空白。
医生叹了口气：“病人于11月8号20:08分死亡，节哀。”
说完，他转身离去。
很快，病房内所有医护人员和器械全部琅嬛付费整理撤走，就只剩下院长躺在洁白的床上，无声无息。
池晏僵硬着手脚一步一步走进，呆呆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一整个童年的老人。
她……竟然是自己恨了二十多年的亲生母亲？！
池晏冷到指尖都发凉。4
得到消息的陈月赶过来，就看到池晏呆滞站在病床前的模样。
她走上前：“婧语……”
池晏身子一颤，回头看她，想要弯起抹笑，却无比僵硬。
最后，她放弃了，轻嘲着说：“阿月，她说……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多好笑啊！”
陈月看着她泛红的眼，心疼不已。
池晏见她没有一点惊讶，停摆的大脑终于慢慢回归正轨。
“你早就知道？”
陈月点了点头：“送院长妈妈来医院的时候，她告诉我的。”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封信：“这是她留给你的信。”
池晏接信的手都在发颤，却还是慢慢展开。
“孩子，等你看到这封信，我已经离开人世了。我在那个男人的强奸下有了你，又不忍打掉，所以生下后把你送到了孤儿院，我以为用另一个身份陪伴你就不会受到伤害。”
“但你最近经历的事让我意识到，妈妈错了。也许你会恨我，但我还是想说：离开他吧。爱自己，才能被人爱。”
这算什么？死前的忏悔吗？
池晏紧攥着信纸，满脸木然。
陈月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很是心疼。
但没等她开口，池晏就说：“先办后事吧。”
三天后，墓园。
池晏一身黑色孝衣跪在墓前，碑上的黑白照片里，院长笑意慈祥。
陈月跪在旁边，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她：“孤儿院那边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人接管，那些孩子会像院长妈妈在的那样，被照顾的很好。”
池晏点了点头：“如果钱不够的话，告诉我。”
这些年在圈里，她花了不少，也挣的不少，如今也剩下些。
陈月却没答应：“之后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池晏一愣，抬头看她：“为什么？”
陈月垂眸避开了她的注视：“婧语，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你说我们是朋友，可你的情绪，你的决定，你所有的事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朋友……不是这样的。”
池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陈月却没给她机会：“就像我曾经以为我能救你，能让你放弃乔语，但很可惜……我不能。我也没有办法看着你继续受苦，那和折磨我自己无异。”
“所以婧语，我要走了。今天，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说完，她烧掉手中最后一张纸钱，磕了三个头后径直起身离去。
冷风卷着灰烬，弥漫了视线。
池晏像被糊住了口鼻，难以呼吸。
过了很久，她才望着墓碑上母亲的遗照，像是用着最后的力气开口：“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却又都想我离开他呢？”
可惜，无人回答。
只有零星飘来的雨一点点砸在脸上，和泪混在一起，滚烫又冰凉。
最后，池晏轻轻闭上眼。
“我……答应你们。”
======第10章======
清竹别墅。
池晏木然的看着这个住了五年的地方，沉默的走进了房间。
她将地上的信一封一封捡起，装进纸箱后，抱着出了门。
池晏来到海边，这是她第一次拍戏的地方，也是她和乔语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然后给乔语打了个电话：“我在蔚南港等你，有话跟你说。”
电话那头，乔语正在开会，有些不悦：“我在忙，什么话你直接说。”
“见面说吧，我等你。”
说完，池晏就挂断了电话。
她不知道乔语会不会来，干脆坐在沙滩上，一边用那些信折着纸船，一边等着。
很久很久，直到夜幕低垂，乔语才来。
他看着眼前的池晏，略微感到惊讶，印象里，池晏一直是明艳的。
但此刻的她不仅人瘦了一圈，神色憔悴又麻木。
乔语皱了皱眉：“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闻声，池晏折纸的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他：“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乔语默了瞬：“不是说了，在忙。”
池晏哑然，确实，他很忙，就连过去那五年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都很少。
“忙什么？订婚之后是要结婚了吗？”
池晏话里掩不住的酸意让乔语烦躁，他点了根烟：“你让我来，就是看你发脾气？”
池晏哑然，她哪敢啊。
可此刻，她还是想问一句：“乔语，这些年你有想过让我做你的妻子吗？哪怕只是一个念头，只是一瞬间。”
“没有。”乔语没有丝毫犹豫。
刹那，池晏好像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她像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被摆布着说：“结束吧。”
乔语一怔。
就听池晏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我们，结束吧。”
乔语被气的失笑，亏他以为池晏真有什么重要事，推了晚宴过来。
没想到，她又在胡闹。1
“好，结束。只要你别后悔。”乔语转身大步离去。
车子的轰鸣随着远走而消失。
池晏始终背对，望着海面。
头发被江风吹得凌乱，她没管，只是将折好的纸船一艘一艘放到水里，看着它们被海浪打翻，沉没。
然后站起身迎着刺骨的江水，缓缓朝更深的地方走去。
……
另一边，傅家别墅。
乔语少有的失眠了。
手机里，罗珊珊发来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他却连看的想法都没有。
满脑子只有池晏。
两天，48个小时，池晏竟然还没有来找他。
乔语心里突然空落了一大截，他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闭上眼睛，想着消息提示音什么时候会响起来。
可三天，一周，半个月……池晏好像真的消失了。
乔语的脾气也越来越大，总觉得事事不顺。
办公室里，他看着池晏的对话框，想要发点什么，可转瞬又放弃。
退出间，手指不小心触到，发送了个表情。
下一秒，屏幕上跳出来的却是一条提醒——
“您已不是对方好友，请添加后再聊天。”
“操！”
乔语一把将手机扔到桌子上，转身看向落地窗，平复情绪。
然而这样的烦躁还是持续到下班后。
他鬼使神差的回到清竹别墅，屋子里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池晏没回来过。
他突然有些烦躁，又想起最后一面时池晏问的问题。
娶她，乔语从来没有想过。
但现在再仔细考虑，也并非不可以，毕竟她乖巧又听话，从不会让自己为难。
可心里某个角落又在喊，不只是这样。
乔语按了按眉心，想着要不要给池晏打个电话，却听楼上传来声响。
他神色一顿，急促迈步上楼。
二楼走廊上，乔语看着从池晏卧室里出来的陈月，呼吸骤然一紧。
她一身纯黑的衣裤，唯有一双眼，红的刺目。
乔语心里有什么念头呼啸而过，但很快就因为太过荒谬而压下。
“你怎么在这儿？”
陈月看到他也是一愣，半晌才开口：“傅总，我想以池晏的名义把这里买下来，可以吗？”
乔语眉心紧皱：“什么？”
陈月环顾着周遭，恍惚间，她好像看见曾经池晏在这儿
生活的模样。
她眼里闪过抹
怀念：“我知道这是您的房子，但这也是婧语成年后唯一的家，我想买下来送给她。”
乔语冷冷一笑：“是池晏想要？那你让她来找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闻言，陈月眼睛一颤，缓缓垂眸：“是啊，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片刻后，她抬起头，眼里一片灰暗：“我只是……后悔了，想弥补。”陈月笑着，可却掩盖不了眼里的悲戚。
她的话将乔语的心搅得天翻地覆。
他眼里是自己都没发现的慌张：“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池晏是在里面吗？让她自己来跟我说！”
陈月却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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