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猛地吸了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

「不好意思，天台风大，有点迷了眼。」我努力让自己放缓语气，假装没有任何异常。

「哈哈，说起来，高中毕业之后咱们也有好久没见了吧……」

「你最近……过得好吗?」问出最后那几个字时，我甚至有点颤抖。

一年前的闻愿，你过得好吗?

为什么会在一年后自杀?为什么会患上重度抑郁症?为什么会选择一个人在演唱会前自我了结?

我有好多好多话想问他，最后却只能轻飘飘的问出了这一句。

你过得好吗?

闻愿被我问的愣了一秒。

随后，他不经意的移开了视线，脸上的笑容淡去。

「算好吧。」他语气很轻。

可是，怎样才算好呢?

我比任何人，都不想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于是我长叹一口气，开始语气温柔的苦口婆心道：「听说现在艺人压力都挺大的，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啊……」

「嗡嗡——」

「还有网上那些黑子们说的话，你平时也少看，更别放在心上，他们懂个屁啊，有些人生来就没有发现美的眼睛……」

「嗡嗡——」

「你还年轻，这个年龄段有时候觉得迷茫是很正常的，但是千万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嗡嗡——」

「如果不知道找谁倾诉，你也可以来找我，我这个人没别的特点，就是嘴巴特别严，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

「那个……」闻愿打断了我，小心翼翼指了指我口袋里的手机，「虽然打断你说话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你要不先接一下电话?」

妈的。

「谁啊?」刚一接通电话，就听到那边传来部门经理的咆哮声：「夏栀!你疯了吧!你怎么敢在开会的时候当着领导的面说出那种话!」

「你现在在哪儿呢?立刻给我回来开会!」

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在心里安慰完自己，然后吸了口气，开口道——

「神经病!还回来开会?我开你个头!」

「一点破饼值得他画三个小时，难怪一把年纪还是个总监，这辈子也当不了大领导!」

「总共才给三千块工资，还真指望我把他当成上帝啊?我告诉你，一分钱一分货!」

「这个破班我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你们爱谁上谁上吧!明天我会去办离职手续的!」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挂断拉黑一气呵成。

这个垃圾公司，我大四实习就来了，结果前世待了快两年都没涨工资，还要每天加班开会听领导画大饼，还不如一年前就离职。

轻哼一声，我放下了手机。

然后再一抬头，就对上了闻愿震惊的目光。

「……」

「夏栀……我原来都不知道，你这么勇啊?」

「……」

「咳，偶尔……」我干咳两声，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底气不足的小声嘟囔道：「对待傻逼，就得这样……」

完蛋，闻愿不会觉得我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吧?

可恶，一时没能忍住!

许久。

「噗。」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

紧随其后的，是闻愿哈哈大笑的声音。

我愣愣地看着闻愿在我面前笑得毫不在乎形象，笑得捂住肚子弯了腰，仿佛我刚才说出的那句话，是什么世界上最有趣的事。

「闻愿?」

怎么回事儿，这孩子以前也不这样的啊。

难不成是什么抑郁症的前期症状?

我正在想着要不要劝他去医院看看啥的。

「啊，对不起，夏栀，我不是在笑话你……」他终于停下了笑声，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我只是觉得，你说的特别有道理。」

语气认真的说完这句话后，他眉眼一弯，又轻轻地笑了。

「所以，夏栀，既然你要辞职的话。」他微微俯下身，那双一贯温柔的眼睛注视着我时，里面只有我一个人的倒影。

「那你要不考虑一下，来给我当助理吧?」

四月的微风轻轻拂过。

我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闻愿。

分明嘴角还挂着淡笑，分明眼里也满是温柔。

可就是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

若是这个时候，我没有答应他的话。

那他大概，就要像这阵风一样。

就这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