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训那天回来得很晚。
他如常那样。
随手摘掉外套、领带,递给我。
但这次,我没有接。
我站在客厅灯下。
看到他的黑色助听器上黏着几颗粉色的水钻。
和许念戴的助听器颜色很像。
他攥着领带,看着我。
微微皱着的眉,昭显着他此时的不悦。
但我仍是没有上前。
梁训的耐心似乎终于告罄。
他将衣物随手抛在沙发上,凝眸看向我。
「江熹微,你在和我闹脾气?」
我摇头。
我没有在闹脾气。
如果我和他吵,和他闹。
哭得撕心裂肺面目全非。
那说明我仍然在意他。
我的内心根本没有想过真的离开。
「许念受伤了。」
「她没有戴助听器,没有听到汽车喇叭声。」
梁训抬起手,轻推了一下眼镜。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骨节分明。
我有些恍惚。
曾经他身上的每一处我都喜欢。
喜欢到无法自拔。
「她在这里孤身一人,我没办法坐视不理。」
「江熹微,你不会连这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吧。」
他紧皱着眉,清俊的脸容上写着淡淡的疲倦和不耐。
他一向话少。
今晚这样解释,仿佛已经算是难得。
我忽然就笑了:「如果是我这样做呢?」
「我也有师哥、师弟。」
「如果我也像你今天对许念这样,对他们呢?」
梁训的眸色骤然一片沉寒。
「江熹微。」
他唇角勾出讥诮的笑:
「所以,你是后悔了,后悔嫁给我这样一个残废。」
「错过了你那些好师哥、好师弟?」
我的心像是燃尽的香灰。
倏然落了一地,转瞬就消散干净了。
算了,江熹微。
算了吧。
我再次叫住他,想要去拿拟好的离婚协议。
可梁训已经越过我,径自往卧室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
清瘦的背影里好似都透着疏冷。
这些年,我好像总是在看着他的背影。
但从前我会失落难过。
而现在,那些情绪都变得很淡了。
「梁训。」
我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脚步微顿,回过头。
「我们离婚吧。」
我说出口的这一瞬。
他恰好抬手摘下助听器。
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我们有了任何矛盾、争执。
他都会这样。
所以,他没听到。
他的目光很冷。
却也只是很冷地看了我一眼。
就再次转过身,直接回了房间。
咔哒一声轻响。
无比的熟悉。
梁训反锁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