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对你莫名其妙很温柔,要么是你行将就木,要么是他苦恋于你,所么是你长得很像他的心上人。
端王爱的人原来是我祁国辅政公主祁禧。
原该如此。
端王在祁国为质的时候住在云中殿,毗邻皇极宫,而嫡公主祁禧备受我父皇疼爱,常常伴驾皇极宫,端王和她相识相许并非没有可能。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公主和公主也是不一样的,我长在偏宫不受宠,虽从未见过这位辅政公主却对她多有耳闻,听人说她惊才绝艳慧冠群雄,若非女儿身,凭借皇上对她的疼爱,祁国的天下早该是她的。
可她早已过了出嫁的年纪却迟迟未择婿,原来是因为端王吗?我竟然长得酷似她,那我和亲而来到底是父皇的皇命还是我这位嫡长姐的刻意为之?以我示好?还是试探端王是否旧情未了?
「你伤势如何了?」
我一个激灵,转头看向我那阔别半月之久的夫君正在我身后打量着我。他那一场旧病似乎不轻,整个人恹恹的不怎么有精神。
「还需要养些日子。」我心情低落。
「你很失落?」他一眼看出我神情萎靡。
「是,失落你并不爱我。」我原本的希望如竹篮打水,借助他的爱逃脱一死的可能越发渺茫。
他却笑了。
我第一次见着他笑,他模样好皮肤白,笑起来温柔如春日光,明媚而温暖,我实在想象不到皇上说他曾经可以挽弓射大雕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就适合一卷书一盘棋端做温润文弱公子。
他收敛起笑意,看了一眼我裹着几层纱布的伤腿,「行动不便还能暗夜里摸到小南阁,实属不易。」
完了,被发现了,惊慌之下我鬼使神差地干笑了两声,「过,过奖……」
房间里是长久而尴尬的沉默。
我先前觉得端王爱慕我,我即便夜闯小南阁事发也算不得什么大过错,可如今……我怕是要玩完。
「本王不会追究。」
我悬着的心突然落地,暗自感叹端王他到底还是宽宏大量之人啊。
「你的陪嫁金银陆续运来,可大大缓解南郡涝灾。」他继续缓缓地说着。
原来绕我一命是有银钱开道,可我记得父皇不曾给我备什么嫁妆?这是哪来的嫁妆?而且那南郡涝灾一解,两国再战,我岂不是……
可是端王却不再多说,只留下一句:「南园有很多木槿,现下是开的最好的时候,那是你故国的花,你若喜欢白日可去逛逛,不要再暗夜撬锁踏足禁地。」
「这座皇宫的主人可不是你的父皇。」
木槿本是我祁国的花,却没想到在佑国也能开的这么好。
「原来你也是只想活着就好。」我坐在花树下,伶仃一人,莫名与这一园子花同病相怜,「开的这么灿烂,和在祁国并没有什么两样啊。」
「有光有水,长在哪里不一样。」佑国皇上冷冷的声音惹得我后背一凉。
「陛下万安。」我立马毕恭毕敬地行礼,端王的话我听了进去,我从前纵使不受宠但到底一国公主,如今嫁入他国,生死一线之间,乖巧听话些才不会丢掉性命。
况且我脚腕的伤还没好,他再来一脚我就真得瘸一辈子了。
「啧。」那皇上轻叹了一声,「小***的眼睛不肿了,倒还真有几分相像。」
相像?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祁禧雕像的容貌,原来皇上也知道端王爱慕祁禧。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不哭不叫不咬人了?」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侍从缓缓退去。
我咬人?我什么时候咬人了?血口喷人真不要脸!
我拖着自己的伤腿往后退了退,喷就喷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见我退了两步,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欠揍感。
「祁国的公主,就这么点胆子。」他语气讥讽。
「我代表不了祁国的公主,我就是我自己。」我压低声音反驳,我真的受不了佑国这个皇上,「一个大国皇上怎么处处欺凌弱小!」
「弱小?」他嗤笑一声,盯着我目光肆意上下打量,「朕想要你的命都无奈何,你算什么弱小?」
我满头雾水,「什么意思?」
「两国避战,」他随手摘下一朵木槿在手中把玩,「你死不了了。」
避战?祁佑两国不打了?端王不是说南郡大涝已经有钱银缓解了,如今人人都知道只要佑国再次出兵,直捣祁国王都只是时间问题,可为何突然不打了。
「因为祁禧吗?」我想起了端王,佑国不出兵只能是端王之意,祁国能左右端王之意的只有祁禧了。
皇上看了我两眼,「你倒不傻。」
遣妾一身安天下,我本也怀揣着一丝挽救家国的希望,如今看来我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公主如何能救摇摇欲坠的国家,能有这般本事的只能是那万人之上的掌政公主了。
「是提灯无能,不如嫡长姐万一。」我蹲在花树之下,捞起掉在树根的落花,我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都救不了,何谈救一个国家。
「你这个嫡长姐的能耐确实不一般。」皇上语气意味深长,抬脚就踢了踢蹲缩成一个球的我,「你这个小***苟活而已。」
「说到对。」我低着头,「生为公主得不到父皇的爱,身为妻子得不到夫君的爱,和亲而来却不能保卫家国,虽是王妃却护不住婢女性命,胆小贪哭,苟活而已……」
「哼,你倒是想法很多。」声音从我头顶落下,依旧带着几分讥诮。
我确实很多想法,少时也曾有梦,可梦终归只是梦。
「也怪不上你,」皇上把他手上的花砸在我头上,「你在的那个国烂透了,沦落到让公主和亲保家卫国,纵使飞将在世也救不了,至于你那夫君,你不会奢望得到他的爱吧?」
我已然很难过了,这个敌国皇上的话让我的难过更蒙上了一层羞辱,我可能因为难过萎靡不振,但也会因为羞辱而当一回跳墙了的狗。
我用手狠狠将他砸在我头上的木槿花甩在地上,「你又算得什么本事!连我都知道佑国是端王守江山打江山,即便他体弱无法带兵,却能以一己之力号令三军,可见智谋无双!你身为帝王却只能用言语欺辱我一个弱女子罢了!」
我看着眼前男人顿时猩红的眼,看着他缓缓逼近手掌握拳,心想自己莫不是要成为这世上第一个因为嘴贱而死于非命的和亲公主吧。
小说《提灯》 第3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