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夜色中平稳行驶，车内弥漫着一股清苦的药香。

苏宜安安静地坐在谢清晏对面，目光坦然地看着他。近距离看，这位淮王的容貌更是惊为天人，只是那过分苍白的脸色，让人无端想起易碎的琉璃。

“苏姑娘。”谢清晏先开了口，声音依旧带着几分虚弱，“方才在殿上，为何要替本王解围？”

苏宜安眨了眨眼，笑容甜美：“臣女不是说过了吗？殿下咳血的样子实在好看，不忍心被三殿下打断。”

谢清晏的指尖在膝上轻轻敲了敲：“这般说辞，骗骗三皇兄也就罢了。”

“那殿下觉得是为什么？”苏宜安歪着头，一副天真模样。

马车恰好经过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光影流转间，谢清晏看清了她眼底的狡黠。这个女子，绝非表面看起来这般单纯无害。

他忽然又咳嗽起来，这次比在宫宴上还要剧烈。他匆忙取出帕子掩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苏宜安静静地看着，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推到他面前。

“这是家传的润肺丸，或许能让殿下好受些。”

谢清晏止住咳嗽，目光落在那个瓷瓶上，却没有接。

“殿下怕有毒？”苏宜安轻笑一声，自顾自倒出一粒服下，“您看，无毒。”

她将瓷瓶又往前推了推：“臣女若是想害殿下，方才在殿上冷眼旁观岂不是更好？何必多此一举。”

谢清晏终于接过瓷瓶，指尖触及瓶身时，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指。两人俱是一顿。

“苏姑娘想要什么？”他收起瓷瓶，直截了当地问。

“想要殿下长命百岁。”苏宜安答得从善如流。

见谢清晏不语，她又笑道：“殿下不信？那换个说法——臣女觉得，殿下这般人物，若是就这么病死了，未免太过可惜。”

马车适时停下，侍卫在外禀报：“王爷，到苏府了。”

苏宜安起身欲走，却在下车前回头：“殿下，这京城如一潭死水，您不觉得，该有人来搅动一番了吗？”

月色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谢清晏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苏姑娘想要做这个搅动死水的人？”

“不。”苏宜安摇头，笑容深了些，“臣女想看看，殿下这般的人物，若是痊愈了，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她说完便下了车，身影很快消失在苏府门内。

谢清晏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指尖摩挲着那个瓷瓶，眸色深沉。

“去查。”他轻声吩咐，“苏州通判苏明远之女，为何会有这等胆识。”

“是。”暗处传来回应。

马车重新驶动，谢清晏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出苏宜安那双灵动的眼睛。

确实是个有趣的女子。

而此刻，苏宜安回到房中，推开临街的窗，正好看见那辆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

她轻轻勾起唇角。

父亲说得对，谢清晏这条潜龙，果然不会甘心永远被困在浅滩。

既然这京城注定要乱，那不如让她来添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