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的阴影被灰蒙蒙的天光拉得狭长，脚下的青石板缝里还残留着昨夜的湿气，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与我们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妻子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手指冰凉，呼吸都带着颤抖，好几次差点被路边的碎石绊倒。

“慢点，跟着我的脚步。”我压低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比纸还白，眼眶通红，却死死咬着嘴唇没敢哭出声。我心里一紧，握紧她的手更用力了些——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把她从安稳的生活里猛地拽进了炼狱，而我必须护着她走出去。

我们沿着小巷往郊区方向走，尽量避开主路的混乱。可越往前走，周围的动静就越大，远处的争吵声、玻璃破碎声、甚至隐约的惨叫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我知道，秩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人性在生存的本能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老公，你看前面……”妻子的声音突然发颤，指着小巷尽头的拐角处。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三个穿着工装的男人正围着一个中年妇女，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手里抢过妇女怀里的帆布包，狠狠推了她一把。妇女摔倒在地，膝盖磕在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她挣扎着想去捡包，却被另一个矮胖男人一脚踩住了手腕。

“放开我！那是我给孩子囤的吃的！”妇女嘶吼着，声音嘶哑，眼泪混着尘土淌在脸上，“我儿子还在发烧，你们不能这么狠心！”

“现在这世道，谁还管你儿子？”高个子男人冷笑一声，拉开帆布包的拉链，里面的饼干、方便面、几包退烧药露了出来，他随手抓起两包饼干塞进自己口袋，“想要吃的，要么自己再去抢，要么……”他眼神猥琐地上下打量着妇女，语气里满是恶意。

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心脏狂跳。妻子吓得往我身后缩了缩，小声说：“我们快走吧，别管了，会惹麻烦的。”

我咬了咬牙，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我不是圣母，看过的末世小说里，无数次告诫读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眼前的场景，让我想起了小区里那些独居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他们此刻或许也正面临着同样的困境。更重要的是，那三个男人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当他们看到我背上鼓鼓囊囊的背包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哟，又来一个送物资的。”高个子男人松开妇女，冲我们这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兄弟，识相的话，把背包留下，我放你们走。”

矮胖男人和另一个瘦猴似的男人也围了过来，三个人呈三角之势，堵住了我们的去路。他们手里都拿着家伙——高个子拎着一根钢管，矮胖男人握着一把水果刀，瘦猴则攥着一块砖头，眼神里满是贪婪和凶狠。

妻子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抱住我的胳膊：“沈明，怎么办？”

“别怕，有我。”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背包，拉开拉链，不是要交出物资，而是伸手握住了里面的菜刀。冰冷的刀柄硌在掌心，却奇异地给了我一丝镇定。我知道，退无可退，一旦把背包交出去，我们接下来的路就彻底断了，而且他们未必会信守承诺。

“我劝你们最好让开。”我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冷静，“大家都是想活下去，没必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高个子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举起钢管指了指我，“现在这世道，弱肉强食！你那背包里的东西，够我们哥仨活好几天，凭什么给你留着？”他说着，冲另外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上！先把他放倒！”

瘦猴率先冲了过来，手里的砖头朝着我的脑袋砸过来。我侧身一躲，砖头擦着我的肩膀落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碎成了几块。趁着他重心不稳，我握紧菜刀，朝着他的胳膊砍了过去——我没敢下死手，只是想威慑一下，可求生的本能让我的力道比预想的大了不少。

“啊！”瘦猴惨叫一声，胳膊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他捂着伤口连连后退，眼神里满是恐惧。

高个子和矮胖男人没想到我真的敢动手，愣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凶狠。高个子的钢管朝着我的胸口砸来，我弯腰避开，同时抬脚踹在他的膝盖上，他“哎哟”一声跪倒在地。旁边的矮胖男人趁机挥着水果刀刺过来，我侧身躲闪的同时，菜刀朝着他的手腕劈去，刀刃擦着他的皮肤划过，虽然没伤到骨头，却也让他疼得松开了手，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敢伤人！”高个子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眼神猩红，再次举起钢管朝着我砸来。这次我没躲，而是迎着他冲了上去，左手抓住钢管，右手的菜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凉的刀刃贴着皮肤，高个子男人瞬间僵住了，脸上的凶狠变成了惊恐，嘴唇哆嗦着：“别……别杀我，我不敢了，我这就走……”

矮胖男人和受伤的瘦猴也吓得不敢动，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把抢来的包还回去。”我盯着高个子男人的眼睛，语气冰冷，“然后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高个子男人连忙点头，示意矮胖男人把帆布包还给那个妇女。妇女挣扎着站起来，接过包，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没敢多停留，踉跄着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我们……我们这就走。”高个子男人颤声说，试图推开我的菜刀。

“滚！”我低吼一声，猛地松开手，高个子男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头也不回地跑了，瘦猴的惨叫声渐渐远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我才松了口气，握着菜刀的手微微发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刚才的打斗不过短短几分钟，却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沈明，你没事吧？”妻子连忙跑过来，上下打量着我，看到我没受伤，才松了口气，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刚才吓死我了……”

“我没事。”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菜刀收进背包，拉上拉链，“我们得赶紧走，这里不安全，他们可能会带更多人来。”

我拉起妻子的手，继续往郊区方向跑。刚才的冲突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心里最后一丝对人性的幻想——在没有电、没有秩序的末世里，善良和退让只会成为别人伤害你的理由，只有握紧手里的刀，才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小巷两旁的房屋大多门窗紧闭，偶尔能看到窗帘后有人影晃动，眼神里满是恐惧和警惕。没有人敢出来帮忙，也没有人敢多管闲事，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存而挣扎。

跑了不知多久，我们终于走出了小巷，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田野。远处的村庄隐约可见，炊烟袅袅，像是乱世中的一片净土。主路的混乱和打斗声渐渐远去，只有风吹过稻田的“沙沙”声，还有我们急促的呼吸声。

妻子的体力已经透支，扶着一棵大树大口喘气：“老公，我们……我们快到了吗？”

“快了，再坚持一下，到了外公家就安全了。”我揉了揉她的后背，给她顺气，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刚才的打斗让我明白，危险无处不在，哪怕是远离城市的田野，也可能藏着不怀好意的人。

我再次握紧了背包里的菜刀，刀柄上的冷汗已经干涸，留下一层黏腻的触感。阳光依旧是灰蒙蒙的，没有丝毫暖意，可我心里的那点犹豫和胆怯，已经被刚才的冲突彻底磨掉了。

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妻子，我可以放弃工作，可以变得自私，可以拿起刀对抗一切危险。

前方的路依旧充满未知，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退缩了。